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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白了一眼：“你是共情了吧。”
肖兰时：“……”
正说着，阁楼下急促喊起来：“珺公子——！珺公子——！”
肖兰时下意识望过去，指着那个飞奔的身影：“诶，你认识那个吗？”
明亮一打眼也望过去：“韩林。”
肖兰时“嗯？怎么他在你这儿就拥有姓名？”
“哈？”明亮奇怪地望向他，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千钟粟除了家主韩义，就是韩林在持家啊。”
“韩林原本不是韩家人吧，怎么让他掌事？难道韩珺也是私生子？”肖兰时眼睛里找到同类的光又亮起来。
明亮托起腮：“他的确是正妻大夫人所生，可大夫人早就去世了，现在韩义都换了几个正妻了？就算他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那也抵不上那些小娘软语啊。千钟粟看似富丽堂皇，其实里面乱得很，父不父，子不子，互相之间处处设防，就像仇人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些秘辛？”
明亮：“街坊里听的。哦对，他们还说，千钟粟的小娘个个床上——”
啪。
一个结结实实毛栗子落在明亮头顶。
他捂着脑袋怒道：“你干什么？！”
肖兰时缓缓缩手：“小孩子家家的，净不学好。”
语罢，他的目光又落在桥上的莲花凤灯，灯前韩珺和韩林二人面对讲话，金紫色的光打在两人的脸上，依旧不断有韩家弟子从他们身旁掠过。
韩林比韩珺个子高出一截，又生得健壮，两人比在一起，相较之下，韩珺显得瘦弱许多。他没穿族袍，一身干净的素衣，头上也没有戴那顶“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家很有钱”的名贵鹊尾冠，倒是让肖兰时觉得顺眼很多。
韩林对韩珺说话的时候，还弯着腰，保持着外族弟子见到内族弟子时的恭敬，可他脸上轻蔑的笑容，却衬托得这姿势像是在炫耀。
只言片语间，韩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家主吩咐过了，这种事太过于危险，珺公子还是请回吧。”
韩林扔下这句话，便擦着韩珺肩膀过了桥。
他一招手，原本在院落里慌忙四奔的韩家弟子们，立刻集结在桥下，紧跟着韩林匆匆离开千钟粟。
只剩下韩珺站在原地，似是怨愤地望着院落拱门。
身旁的侍从看起来很开心，拉着韩珺相反的方向走。
突然，韩珺挣开他的手。
“珺公子！”
紧接着，一道剑尘自韩珺身上亮起，他踏上长剑，自千钟粟内划过一串曲折的光影，便消失在黑暗中。
阁楼上，一大一小两个小脑袋伸得老长。
肖兰时摇头叹：“啧啧啧，宅门内斗真残酷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还争着抢着拿业绩。”
明亮咬一口点心：“寻常老百姓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唉——你干嘛去？”
肖兰时前脚刚踏上窗台，就被明亮扯住了衣角。
“跟着他们去康康。”
明亮急道：“你要怎么证明他们的清白？你又为什么说我不用死？”
肖兰时坦然：“暂时还不知道。”
明亮皱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肖兰时：“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明亮：“哈？”
肖兰时：“‘哈’？”
眼看着愤怒的小火苗从明亮眼中烧起，肖兰时连忙眼疾手快地挣脱。
吧嗒。
楼底下的树丛摇摇晃晃，飞出几片树叶。小树丛动了动，噗嗤一下，跳出来个肖兰时，头上还插了两片树叶。
明亮趴在窗台上怒火中烧。
他在楼下仰头招手：回去吧，别送了。
-
肖兰时一路跟着韩家弟子，来到了哭河畔。
还没靠近哭河，韩林一行人便停下了脚步，四散进入散落的渔民村屋。
未几，一两座房屋顶上开始闪动着湛蓝色的光点，而后越来越多的房屋上都闪动着光亮，远远望上去像是一片湛蓝色的海洋。
韩林走到一片空地上，用脚踩了两下，而后便立刻提剑刺入土地。
顷刻间，一道六芒星阵出现在他的脚下，发出刺眼的湛蓝色光束，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随着六芒阵的开启，渔村屋顶上的星点便立刻闪动起来，逐渐飘往上空，形成了一片湛蓝色的海洋，在漆黑的天幕里缓缓流动着。
这群湛蓝色的星点不断向上飘动着，相互依偎在一起，像是默契地寻到自己的位置，一同在天上交织成一张发光的大网，从村落不断向外延伸，延伸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渐渐地，方才走进各家屋宇的韩家弟子陆续走出来，走到蓝色大网的边缘。
数百道真气不断向上空输送着，那张盖在天幕上的网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大，安详地在天空中飘动着，撒下温柔的蓝色光芒。
肖兰时知道这阵法，它叫千罗阵，是韩氏一族的秘辛。阵法内拦妖斩鬼，不知为千钟粟博得了多少功绩。
在人们眼中，这冷峻的湛蓝色和督守府的绛红一样耀眼。
突然，有个渔夫打扮的人惊慌失措地从屋里走出来：“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这头，有人喊：“师兄，有人醒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真气便贯穿了渔夫的喉咙。
他双手紧紧捂着脖子，却止不住鲜血。他似乎已经认出了韩家族袍，不可置信地瞪着为首的韩林。
韩林嫌恶般轻弹手指：“喊什么？这点小事也值得惊慌？”
紧接着，哭河上忽然飘起一阵幻烟。
七彩的幻烟飘舞在村舍之间，将整个渔村都沉浸在绚烂的海洋里。
忽然，有两三个黑影在幻烟中颤动。
肖兰时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两三个渔民，正缓步走出自己的家门。
他们被幻烟簇拥着走着，脸上露出一种喜悦的神情，似乎并未感到周围有什么异样，明明睁着双眼，却像是还沉溺在梦中。
越来越多的村民在迷烟中现出身来，露出同样怪异的满足，朝着哭河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收网！”
韩林拧动长剑，他脚下的六芒星立刻向右旋转，变成了五边的形状。
而天上的湛蓝色巨网猛地一颤，迅速向下收紧，连同迷烟、村民、房屋和哭河一道，紧紧包裹在怀中。
望着阵法结成，众韩家弟子都松了口气。
天上光点如同灿烂的漫天群星，可肖兰时却并没感到有半分美感。
他只觉得冰冷。
一个弟子凑到韩林身边，恭敬地捧出了颗养神丹：“师兄，河妖不是被那姓卫的斩去了吗？怎么还要韩家来作阵？”
韩林接过：“谁告诉你河妖只有一只了？”
弟子：“那为何家主不把河妖除了——”
韩林立刻骂道：“除？要花多少钱？谁来除？你吗？我看把你的脑子先除了吧。”
弟子连忙收声。
突然，一声爆鸣从哭河上惊起。
肖兰时连忙望去，只见一个墨鱼般形状的巨大怪物，从哭河河面上破水而出。它正甩动着偌大的触手，不断将哭河的腐水扇向河滩。
而在浅滩上，密如蚁群一般的村民，仿佛未曾看见眼前的怪物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满足的神情，义无反顾地奔向哭河。
韩林抬头，看着湛蓝色的天空，手指随着怪物拍水声敲打出节奏。
“吃吧，吃吧，你吃饱了，其他人就安全咯。”
第36章 请理解一下
河妖的触手还在不断拍击着水面，它那两只幽绿色的双眼半遮掩在河水中，一动不动盯着向它走来的百姓，如同躲在树丛中伏击猎物的野兽。
天上湛蓝色的巨网还在缓缓飘动着，律动出一种安详、静谧的波浪，像是一只只无形的巨大的手掌，温柔地推搡着渔民走向深不见底的哭河。
光芒打在韩林的脸上，他双手握剑站在五星阵中，背挺得笔直。
弟子凑上来，恭维：“师兄，又添新功。”
韩林得意地偏过头：“那是——”
就在此时，有一道曲折的剑尘正从远处快速逼来，倒影在他的瞳孔中，比千罗阵的光还要亮。
韩林的脸肉眼可见地一僵。
砰——！
一道湛蓝色的光影直直地劈在千罗阵上。
天上的巨网颤抖两下，又恢复了原状。
在一道道惊诧的目光下，一身白素衣的韩珺出现在众人眼前。
露草剑握在他手中，他指着千罗阵，毫不客气地对韩林道：“给我收了。”
这话像平地一声惊雷，在弟子中炸开。
弟子们面露疑色，目光小心翼翼地在韩珺和韩林之间移动。
韩林连忙上前，解释道：“珺公子，河妖一事乃是韩家与王家之间的秘约。我韩家用千罗阵网住哭河畔，今夜河妖偶然破冰进食，故我等才前来作阵。河妖尚在吞食，若是贸然撤阵，恐怕在王家也不好交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