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生 第8章

  那女人端正地站在原地，既不弯腰查看情况，也不抬脚迅速离开，好像在固执地等待一个答案。

  “没事，你先去吃饭吧。”

  夏曦澄没想到自己回答的语气如此随和平缓，她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些装作优雅礼貌的女人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把所有欺负和打压她的行为当成有趣的玩笑。

  她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来到这家公司时，大家都夸她漂亮，赞叹她五官精致，很快这种声音就变成了“既无能又无才的烂花瓶”，势利眼惯了，人们只想找到一个能将自身利益扩大化的人。

  可惜夏曦澄不是，她不想因为跟别人闹矛盾被辞职，只能不断忍让，沦为了大部分同事眼里的笑话。

  得到了原谅，女人渐行渐远，夏曦澄感到自己肩上压着的担子还是很重，这担子是无形的，有时候压得她气喘吁吁。

  转眼，她看到夏慕生正用左手托着脸颊，不知何时放下了餐具，朝她皱眉头。

  “怎么了？”她被盯得不自在，把剩余的米粒都夹到餐盘边缘。

  “她是故意的。”夏慕生看了一眼旁边的地板，“这地不滑，也没有任何障碍，完全可以正常行走。”

  夏曦澄哭笑不得：“还用得着你来说？我比你更熟悉这里，张秋琳针对我都成习惯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直接揭穿她。”夏慕生漫不经心的话像窗外的一阵风，来去自如，无所顾忌。

  “我不信，你刚才明明什么也没做。”

  夏慕生吃掉最后一块炸鸡排，盘子里什么也没剩下。

  他淡定地抽出一张纸巾擦嘴，对周遭的事物不感兴趣，在这个世界里，他好像也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

  “我只关心你什么时候继续写《破冰》，回家比什么都重要。”

  夏曦澄想不到对方忽然提起《破冰》，自从她的电脑被送进维修店后，她还没收到任何关于电脑的消息，《破冰》的进度也因此被耽搁。

  用半年的时间写完《破冰》，至少写到三十万字，而且必须完结，这对只能忙里偷闲写小说的夏曦澄来说算不上特别简单，还要认真考虑剧情和角色的后续构造。

  她把遮在衣领上的纸扔进垃圾桶，刚穿不久的衣服又要拿回家清洗，那一小片污渍还不知道能不能被洗掉。

  “晚上回家前我再去维修店看看，现在没有编辑来催我，反而要小说男主来催我了。”夏曦澄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你真是……”

  “这要怪谁？你很清楚吧。”夏慕生起身端起餐盘，往餐厅的餐盘回收处走去。

  夏曦澄一怔，在这一瞬间吃了哑巴亏，怪谁？还不是应该怪那台突然出现故障的电脑，这跟小说作者有什么关系？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端着餐盘跟在夏慕生身后。

  晚上值班，老板难得下楼视察各小组的工作情况，走到夏曦澄所在的小组时顿住了脚步，夏曦澄移动鼠标的右手忍不住颤抖一下，电脑上的邀请函差点乱了套。

  被辞职的经历几乎已经变成了她的心理阴影，她必须察言观色，看老板的脸色做事，这家公司给的工资比较高，福利待遇也比她之前工作过的几家公司更好，每次老板过来，她就紧绷着内心的一根弦，怕自己表现不好，一不小心又要被炒鱿鱼。

  余光追随着老板移动的方向，夏曦澄频繁地眨着眼睛，老板往她所在的小组迈步了，她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挺直腰身，争取不被抓到任何一个可以被批评的地方。

  很快，老板走到夏慕生旁边站定，俯身和夏慕生小声交流，不知是不是在给新人提建议，夏曦澄就坐在他们对面，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紧接着，夏慕生起身，老板轻咳一声，拉起夏慕生的手臂高举起来，大声宣布：“从明天开始，夏慕生就是这个小组的新任组长！”

  夏曦澄敲打键盘的动作顿住，周围传来同事们克制不住的欢呼声，大家都对此津津乐道，表面上其乐融融，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质疑或反对。

  大脑空白了几秒，夏曦澄还觉得不可思议，老板做出的决定太突然，宣布的方式也有点随便，从没这样在短时间内提拔过一位新人，夏慕生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老板对他刮目相看？

  夏曦澄暂时躲过被辞职的风险，暗自松了口气，难怪她没看见蒋雨涛，夏慕生入职第一天就坐在她对面，入职第三天就被提拔成组长，这已经是在公司里进步最快的新职工了。

  组长晋升后就是管理多个小组的主任，主任晋升后就是部门经理，再往上就是公司老板的职位，多少人觊觎着更高的地位，想要爬到山顶俯瞰山下的美景。

  没有人询问蒋雨涛的去向，夏曦澄抬眼和夏慕生对视，夏慕生依旧从容，分明是误打误撞进入现实世界的人，此刻那平淡如常的眼神好像在告诉夏曦澄，一切都要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夏曦澄忐忑不安的感觉渐渐散去，也许夏慕生会慢慢地改变这个让她一度受伤和失望的世界，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个想法荒谬。

  这怎么可能？她还得送夏慕生回家，这个“高中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难得提前下班，夏曦澄背起挎包，发觉同事们看向她的眼神好像都变得友善起来，中午不小心把汤汁洒到她衣领的那位女同事张秋琳嬉皮笑脸道：“曦澄，你弟弟好厉害啊，这么快就当上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