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 光

  可知道冬日里的冷宫有多冷吗？

  冷得无法呼吸，连思考都成了折磨。整个冬日我几乎缩在墙角的一堆稻草和棉絮里一动不动。当寒风透过支离的门缝灌进来的时候，我的膝盖如同被冰冷的铁钉狠狠地穿透，冰冷，束0骨。

  我进入冷宫前的不久，子高将军在一次大捷之后，独自一人追敌深入沙漠腹地，回来的时候，身负重伤，匍匐在马背之上，手里紧紧提着一个突厥人的项上人头，原以为是敌人的一员大将，看了却没有人认得。

  原本要送他回来疗伤，不知为何他却执意不肯。直到病入育肓，不治而亡。临死前，嘱人用马革裹了他的尸体送回京师。我想：子高将军，他还真是坚持。皇上得知后，据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威严无比的声调下旨就用那马革包着子

  高将军的尸体放进了皇陵他的陵寝之中。

  后来民间都说皇上真是重情重义的帝王，对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如此厚待，如此恩宠，竟赐他这般的荣耀。

  这一个冬天，是因为天子驾崩吗？是一个冷彻心扉的冬天。还没有到二九，我就患上了严重的风寒，无医无药的地方，接下来就会是严重的肺病，怕是我的大限就要到了。我想这会是最后一个冬天了。

  视生如视死，也许他到了那边，还是坚持着他对生前一切的所有。子高将军不正如此吗？没有坟圭，没有墓碑，只留在了当初还不曾修葺完全的皇陵里，现在他的君王已成了那里的主人，并将在那里没有期限地成为子高将军的主人。

  对我也许是一样的。他生，我便苟延在冷宫；他死，也要召我到那一边。我只祈求无论是上天入地下黄泉，那边没有冷宫。而如今的我，死后是不会有进入皇陵此等荣耀的，我会被葬在西山那片放了无数枉死的宫女和太监的乱坟岗。

  我等的天不曾为我敞开大门，这地府似乎倒是已为我准备了通途。此刻，我无法洞彻自己心中的滋味：也许死亡会是最终的解脱，如此无望地等下去，死亦何苦；可真的不甘心啊！本是何等的容貌，何等的玲瑰心思，我曾何等地期盼五光十色的一生在我面前隆重地拉开帷幕，又何等地可笑，双十的年华我便开始在

  这里等待，等待一线生机或者死亡，而现在，死亡恐怕真的要

  来了。

  父亲，你此时此刻，身在何处？你还安好吗？你还在挂念着女儿吗？父亲，如你还在人世，愿你永不得知我的死讯，如此，生活总还有希望，如此，你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尚且不得一见；如你已去了另一个地方，那愿上天怜悯，让我们在那里团聚，让我从此又像幼时那样不知人间险恶，永远幸福下去。那种感觉，现在想来，就像轻飘飘地浮在充满水汽和花香的空气里。

  当夜幕又开始降临的时分，我在想，明天，也许我就不会再醒来，明天，也许这场噩梦就算永远了结了。

  是时候了吗？我觉得我似乎虚弱得已经开始弥留，因为我看见冷宫的门开了，我看见了一点昏黄的暖光从门口幽暗地飘了过来。是冥界的使者来召唤我了吗？什么可怖的力量扼住了我的喉咙，身体似被念了咒语，僵滞无觉，只剩双眼死死地盯住了那一

  朵飘忽的火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