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猜测着母亲遇到?何事,突然变得如此欢快。有人猜测是不是家中哪位亲人回来了,也有人猜测是不是被提拔,但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见到?。
反而方思远与程晚吟走得更?近了,三天两头就往王府跑。
此时程晚吟也担任了昔日?表妹的职位。
成为权臣的程晚吟倒是没有变多少,依旧客气地接待好友,一时兴起还要吵醒对方夜游。
二人一起秉烛聊些政事,谈天论地,悬石程书,也算是情投意合。只是方思远没想到?自己会?与好友在政治上产生这么大?的分歧。
她主张稳中求稳,而程晚吟却主张激进改革,常常谈不拢就大?吵一架。但因为书谨之事在两人心?里都埋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即使吵得再凶,她们都没有断交。
在她遭受贬谪的那天,方思远叫住了书言。本来她还想同她,像对方和对方表妹一样,凄凄切切一番。但程晚吟对她却没有那些婉转心?肠。
她只是说。“思远啊,你走后,京城估计又要乱套了。”
方思远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得无奈道。“书言啊,你个狗东西?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真亏了我还觉得我虽和你政见不同,各执己见,但却一见如故……”
[真亏我还欣赏你的潇洒,喜爱你的才气。你个狗东西?,千万别?忘了我这个朋友啊……]
只是这般令人害臊的话难以启齿,方思远说话声太小,小得几乎被风吹散,程晚吟几乎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皱着眉头问。“什?么?”
“没、没什?么,吾是说……今夜月色甚美。”方思远慌乱解释,望向窗外。
程晚吟却莞尔走至窗前,笑道。“乌云密布的美吗?”
她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际,转过身。明明就是听到?了方思远那句道别?,却偏偏装作不知逗她道。“若是君不嫌弃我这个总是让你头疼的朋友,时常互通文?书便是。”
方思远无语。
程晚吟这狗东西?愣是把?她伤春悲秋的道别?搅了个一干二净,简直生无可恋。但后来转念一想,确实?没有必要伤感。
人生苦短,也就一睁一闭的功夫。其中多少个郁结难舒的日?子都无伤大?雅,还真没必要黏黏糊糊。她以后未必不能回来。
而且想必以后自己还得靠程晚吟这潇洒的家伙拉上一把?。
但不成想,与女帝关系极好的程晚吟也被贬了。
朝内局势复杂,在她遭受贬谪之后,其他官员便开始有预谋地联合在一起,诬陷攻讦程晚吟。
而曾经与程晚吟关系密切的女帝也逐渐如同她的母亲一般,表现?出对右相的疑虑,对此事装作不知。后来还罔顾程晚吟意愿,以心?疾为由向她表白?,声称自己为男子,想要纳程晚吟为妃。
吓得程晚吟这个狗东西?不久便罢相辞官,回了凉州老家。每每说起此事,都会?被方思远嘲笑一番,笑她怎么会?被女帝看?上。
其实?,书言和书谨这对双子星确实?是耀眼到?让人想要倾慕的存在,方思远是有些明白?新帝的想法。她曾经就对表妹王槿之有好感,现?在又与表姐程晚吟成了好友。
在和程晚吟互通文?书的这几年里,方思远时常走到?哪里,便到?哪里的驿站门口题诗一首。她写上半首,程晚吟接下半首。程晚吟写上半首,她就接下半首,经常在诗里便回答了对方问题。
方思远时常自嘲,说:千年之后,世人看?到?吾与君留下这么多篇半部佳作、半部平庸的诗篇恐怕会?活活气死,指责诗仙怎么有个思远这样的朋友。
但程晚吟却不以为意,颇为洒脱:“写诗的是吾,与她们何干?”她倒是分外潇洒,丝毫未想自己诗篇质量被拉低,被骂的是谁。
让方思远又好气又好笑,又骄傲又无奈。故而她常常会?站在驿站门口,绞尽脑汁,为了对上与之相配的诗文?而愁眉苦脸。
来往路过的文?人看?到?,还会?笑她:思远兄,又来接诗仙之作矣?
搞得方思远心?情甚是复杂。
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程晚吟为人处世的潇洒态度还是带偏了她。
方思远也不再在乎他人想法,畅所?欲言。
然而,到?了晚年末期,病来如山倒的时候,她站到?院子里仰望着星辰密布的夜空,还是突然怀念起了与好友谈天论地的那些时光。
[当初只道寻常事,怎奈人间岁月多。]
纵使几百年来月月与对方交流书信、互通文?书,但身边缺少这么一个我行我素的人终究还是寂寞。方思远便说走就走,不顾儿女劝说,搬去了凉州。
在听到?程晚吟热情高涨地一口一个思远地喊,一时兴起就拉着自己去发?疯后,方思远这才舒坦下来,苦笑地摇头。
程晚吟的性?子当真克她……
“思远,你想去墨城,你看?此时天气适宜,正适合你我春游,何不去墨城转转?”一把?年纪的程晚吟得意地朝着王思远挑眉。
方思远无奈叹气。“你这是想书谨了吧?”
程晚吟哈哈大?笑。“知我者,思远也!”
“你走了,凉州怎么办?”方思远不想去,委婉拒绝。她年岁已大?,已是千岁老妪,真不想跑那么远的路,而且去了还可能触景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