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咋不起来和咱们一起玩儿?”小芝华还没见过比她还小的。
“他还小,等他以后长大了就能和你们一起玩儿了,”张氏很是慈祥的看着她身边的孙男娣女。
“对,他得一步一步来,明年他就会走路了,还能会叫你二姐姐了,那时候就能和咱们一块儿玩哩。”
“大哥咋知道?”小芝华歪着小脑袋满是疑惑。
“我是大哥,你们仨小时候我都见过的,”作为大哥的陈明守这时很是有大哥的那副样子,倒也是他这几个弟弟妹妹还小。
“小弟弟叫啥?”
这可把陈明守难住了,他还真不知道他家这个小弟弟叫啥呢?
于是,陈明守仰着脑袋去向他娘求助了,“娘,弟弟叫啥哩?”
这时,不仅仅是几个孩子,连孟春燕的目光也移到了宋慧娟身上,她也只能笑笑,她倒是知道,可现下陈庚望还没从老宅带回来老宋头起的名字便不能说,只转过头问了张氏,“娘,爹可给起了名儿了?”
张氏这才抬起头,“翻着家谱折腾了三天了,我来前还没说,想也快了。”
宋慧娟点了头,便只能对着孩子们说,“爷爷还没起,再过几天就有了。”
孩子们虽然不懂为什么小弟弟没有名字,但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回答,只先小弟弟这样喊着罢了。
陈明守和小明安是记在了心里的,等晚间陈庚望一进家门就被人问了,“爹,小弟弟叫啥?”
本在低头擦手的男人一怔,看了眼仰着脑袋问他的小明安,说了句,“明实。”
说罢,弯下腰抱起脚下的小人儿,父女俩就进了屋内。
第116章
陈庚望抱着小明安进了来,那话说的声音不小,宋慧娟自然听得见,早几天晚几天她倒不急。
宋慧娟见他径直走过来,便放下了手里的线,“去老宅了?”
“嗯,”陈庚望把小明安放下,转过头看了眼床边的那针线篮子,视线移到那妇人身上又说了一遍,“名儿定了,明实。”
宋慧娟点了点头,便就此打住,提及了张氏和孟春燕来过的事来,“鸡蛋叫明守放去西屋了,那些菜角甚的还放在桌上,得你挂上去。”
为防老鼠偷吃粮食,家中每每剩下的饭菜或者馒头之类的都要高高悬在房梁上。
陈庚望听罢,直接便走到了那桌边,单手就举了上去,毫不费力,抬脚又去了灶屋。
虽说宋慧娟不曾叫陈明守炒菜,可煮汤热些馒头他还是能干的,每每等陈庚望回家做饭是不现实的,他那边一忙起来哪有什么定点?
好在这做顿简单的饭是容易的,添水烧柴都是不怕的,只生火宋慧娟嘱咐了好几遍。
火同水一样,没有大人看着她不敢轻易让他们下水,同样不敢让他们乱碰柴火。
陈明守却还是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会生火了,不然我给您点一根试试。”
其实,宋慧娟早前是教过他生火的,他也是能点着的,只身边没大人看着她还是放心不下。
陈明守拿着柴火在他娘面前演示了一番,最终还是进了灶屋做起了饭。
是以,等陈庚望回来时,锅中的汤已经快好了,只等他动手炒菜了。
这顿饭是他们父子做的,饭后洗刷的活儿便交给了已满七岁的陈明守,在陈庚望看来他早是个大孩子了,帮着爹娘做活也是应当的时候。
的确,这样的观点在时下是很正常的,六七岁的孩子帮着家里大人干干力所能及的活,若是再大一些就能下地挣工分了。
男娃娃尚且如此,更遑论女娃娃?
饭后,两个孩子洗过手脚便去了西间睡,那天宋慧娟好歹哄着说了,陈明守才乐意带着妹妹睡在了西屋,但那门不关的。
陈庚望处理好自己,洗了张温热的帕子递给那床上的妇人,“擦擦。”
这几个孩子陈庚望都是如此做的,宋慧娟早已习惯,接过帕子擦了脸又放到那只一直摊开放在她面前的手上。
那手接过,放在脸盆里洗了两遍,又递给了她。
擦了两遍,这才算完事。
看着那道端着盆出去的背影,宋慧娟有时会恍然,这样的事哪里会发生在他们夫妇二人身上?
梦一般。
待他再进来,吹熄了灯,两人才算是躺在床上歇下了。
赶着端午,打明儿是不上工的,能歇上几天,陈庚望便也没闭上眼立即睡了去。
两人中间隔了一臂宽,放着他们才出生几天的小儿,今儿才定了名儿,唤作明实。
这还是今儿办完事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陈庚兴,说是爹叫他回去一趟。
他当是生了何事,原来是定下了他那才生下几天的小儿的名儿来,因此特意叫他过去。
饭他是没留下吃的,家中还有妻儿等他,得了名字,与他爹娘言语一声便要离去,却教他娘喊住了,“别只顾得忙,自己个儿的身子你也得顾着。”
陈庚望对他娘没由头的话点了头,摆摆手就往家中赶。
有些事身旁的这个妇人不对他说,他不提,她也只当做他不知。
从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她明明是朝着他期待的样子做的,可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一直如此吗?
似乎是的,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是的。
实则不然,在他们刚结婚的那年,宋慧娟是抱着满心的期待与这个媒人口中稳当牢靠的男人好好过日子的,也曾期待过两人心贴心的过活,后来有了身子时也曾期待过他们为人父母的欢喜。
记得那新婚时,两人在田间地头见了,教身旁的妇人调笑几句,她总是羞红了脸,却又忍不住悄悄去看他,可他只有一次次的冷脸相对,她暗暗告诉自己大男人哪里能忍受妇人这样当面调笑,他是太正经的缘故。
再后来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他还是那样,对孩子,对她,都是没什么笑模样的。
也或许是有的,不若她如何能一次次又生出希望,一次次为他生儿育女,竟也和他过了三十多年。
日子太长,心血总有熬尽的那一日,他的心从未靠近过她,她一腔热血终究是抵不过那冰做硬茬子的。
现如今,他给出的希望比上辈子多了,多了许多,那天他的一句“保大”还是教她心软了的。
自打一成家,妇人的一辈子是明晃晃教人栓了个结实,从前的宋慧娟如此,而如今的宋慧娟也是如此,能从这样的困境逃离出去的妇人该是有怎样的勇气啊?
夜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宋慧娟觉轻,伸了胳膊拍了拍里头的男人,见他睁开了眼才说,“得去西屋关了窗,瞧瞧被子盖好了没。”
那男人打了个哈欠,起了身就去西屋关了窗,又掀开帐子给那两个浑然不觉的孩子盖上了被子。
“下大了,”陈庚望推开门瞧了瞧雨势,对着屋内的妇人说道,“冷不?再拿一床被子?”
披着衣裳的妇人摸了摸身上盖的被子,摇了头,“不冷。”
这便罢了,陈庚望踩着黑漆漆的夜上了床,继续睡了过去。
这一场雨下的大,又下的久,等到第二日天亮时还一直淅淅沥沥的下,吃过饭总也不见停。
雨下的大,大人小孩都被困在了家里,透过一扇小窗就能瞧得清楚,那一家子便都窝在了屋内,两个小孩趴在小床上叽叽喳喳,紧挨着的桌子上坐着家中的男主人,手上不停地捻着绳子,再往里边的大床上瞧,一个年轻的妇人正低头说着什么哄着怀里的小娃娃。
待到雨小了,孩子们便等不住了,教家中在脖子上挂了香囊,便纷纷跑出了家门。
宋慧娟听了会儿,确定雨停了,才叫停了那兄妹俩,“去老宅那看看爷爷奶奶,今儿端午,好好的玩儿一场去。”
既是他娘发了话,陈明守自然是听得,带着他妹妹就出了门。
按着他们这里的风俗,端午这天小娃娃们得给长辈说吉祥话儿,长辈便会给一个装了草药的香囊,一起娃娃的五彩绳上头,等一一见过长辈,脖子上基本上也就满了。
这香囊里塞得草药总归是那几样,但耐不住意头好,讲的是辟邪驱毒,长命百岁。
挨着她怀里的这个小儿还小,跟不得他哥哥姐姐去收香囊,宋慧娟早前也与他做了一个挂在脖子上。
他倒不老实,如何都不肯挂在脖子上,拽着坠在下面的绳就是不肯松手,宋慧娟试了两次,伸手一拿他就瘪了小嘴,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索性还是教他拿在手里玩了起来。
对这个小儿,宋慧娟是无奈得很,只这也看出他的性子来了,怕是比着从前丝毫不减,还是个硬脾气。
好歹,都是她的孩子。
宋慧娟这般想,面上对他也无奈失笑,可小儿不懂她的心思,见她笑也跟着一起乐。
她这几个孩子,最是乖觉听她话的属是明守,连明安也数不上,至于这个明实更排不上号了,不把家里掀了已是感天谢地了,剩下的那个便是待的娇一些了。
那还坐在桌边的男人忙完手里的活儿,抬了头去看那一直呵呵乐的那妇人,只有一个背影,她侧着身子逗弄着那小儿,不知是做了甚,教她笑得这样开怀。
她的笑只为孩子,为她的兄弟,甚至为了那不相干的人,她从未因着他笑过,倒因着他哭过,痛过……
这个小儿生得不轻,足以六斤六两,把她的精血都吸了个干净,吃了几天的鱼只便宜了他,还是得想法子给她补补。
过得半晌,空中放晴,渐渐出了太阳,两个孩子带着满脖子的香囊跑了回来。
“娘!”
“娘!”
一个接一个的喊娘,陈明守不和他妹妹抢,趴在了后面,等着他小妹妹说。
“娘,这个小花儿是二太太给的,还有这个小白狗儿,是三太太给的,还有还有……”
陈家的人属实不少,陈庚望上两辈上如今还健在的还有两位,便是小明安提起的这两位太太,晚一辈还有五家爷爷奶奶,且不论下头还有多少个叔叔婶婶了,教小明安扯着香囊说了小半天,陈明守只在一旁偶然补上一两句,临了还掏出一个来,“这个龙奶奶给弟弟做的。”
宋慧娟笑着接过,放在了小儿的手里,才问她大儿,“可替你弟弟说了吉祥话儿?”
“说了,”陈明守点头,他娘交代的他都记得的。
跑了一上午,脖子上的五彩绳是挂的满满当当却不能取下,还得挂一天,待到第二日就能取下了,等到下一场雨时扔到雨中,寓意大抵是冲走不好的东西,迎来好运气。
下一场雨来的也算快,端午七天后又迎来了雨,连绵不绝下了三天。
第117章
麦子收完,紧接着地里又种下了玉米高粱,有些自留地边已种了花生,待这一茬事忙完,近些时日便不需上工了。
地里的活儿一闲下来,天也渐渐热了起来,宋慧娟也能下了地,便开了两指宽的窗透风,顺势坐下瞧着两个孩子认字。
待到再过一两个月陈明守就要去上学了,她提前裁了块布给他做一身新衣,还要缝个小书包。
他们娘几个在屋内忙着,屋外陈庚望烧了锅热水正忙着褪鸡毛。
老早间天还没亮时,宋慧娟才哄睡下了小儿,陈庚望起了身背着竹篓子出了门。
过不得多时,他再回来就拎出了一只鸡,赶着早间做饭烧了热水便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