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聚好散?一点都不好!”
青萝跨步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质问道:
“如果真觉得好,你为什么一直掐着自己呢?”
被迫举起的手心,赫然留下一排深深的指甲印,是她适才低首在心里劝说自己时,狠狠掐下的。
钱皇后无言以对。
“我不认命,你也别认命。”
青萝放下她的手腕,又抓起桌上的辞表,蹭蹭三两下撕碎。
“写什么辞表?想杀人,自己不想举刀,逼着挨刀的人自己去递刀,这是什么道理?凭什么惯着他?那个男人要是同意废你,就让他自己来张这个口!”
“话是这么说。”晶儿面现愁容,“可咱们干熬着,也不是个事啊。周贵妃有太后撑腰,弟弟扶持,众妃归附,现在就连绿竹也躲着咱们,咱们难不成还能斗得过她么?”
这个问题令青萝一阵心虚。
以往的交锋破局,都有绿竹坐镇指挥。
现在绿竹改换阵营,只剩自己了,她这个市井出来的野丫头,能斗得赢周辰安吗?
“万岁过些日子就要回宫了。”钱皇后语气幽幽:“好歹夫妻一场,吾也不想等他说出恩断义绝的话来,还是认了吧!”
“十天,不,七天,就给我七天,让我试一试。”青萝恳求着,“若是不行,我随你同去白云观。”
钱皇后静了片刻,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回尚寝局的路上,她迈着虚浮的步伐,一直问着自己:
元青萝,你能不能行?
到了尚寝局,回到房间里,她呆呆坐在床上,还是这么问着自己:
元青萝,没有了叶绿竹,你能不能行?
绿竹,若是她在,会怎么破这个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上梢头,她就那么呆呆的坐着,细细回想着整件事的脉络,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从去永安寺开始,每一幕每一句,都扒开来,拿着放大镜仔细了瞧,直到天际泛起了鱼肚白,红日初升。
灵香推门进来,她也浑然不知。
见她眼圈通红,痴痴的坐着,灵香忍不住在她肩头轻轻一拍。
青萝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青萝,去弄几盆开了花的栀子树来——”
语气竟与绿竹一摸一样,原来她一整夜将自己当作绿竹,苦思破局的法子,心念间竟忘记了自己是谁。
灵香吓了一跳:“我是灵香,元尚寝,你才是青萝啊。”
青萝抬头看着灵香,渐渐回过神来。
“你怎么啦,别是中邪了吧?你可别吓我——”灵香差点儿哭出声来。
青萝眼神慢慢变的坚毅:“灵香,找几盆栀子树,送去坤宁宫。”
栀子树结的果子可以用药,花朵可以泡茶,并且在夏季开花,最适宜这时观赏。
洁白芬芳的花朵簇拥在翠绿的枝头间,竞相怒放,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香,若有似无,神清气爽,为这炎热低沉的坤宁宫,带来了清凉的生机。
晶儿扶着钱皇后慢慢走出殿阁,清香扑鼻。
青萝道:“我听人说,栀子花有一生守候的寓意,就让人搬了几盆来,冲冲喜,转转运。”
晶儿撅起嘴道:“我当是有什么奇招,想了一晚上!就弄了这些过来。”
钱皇后却微微一笑:“好香呀,青萝有心了。”
晶儿也不好再说什么,瞅着那些栀子树叹了口气:“希望这法子灵,快点儿转运吧!”
坤宁宫上下都盼着转运,盼着喜事来临。
没多久,皇帝那边倒是派了蒋安来,一开始大家紧张极了,生怕他是要命令皇后自行退位,结果只是让人送些生活用品,对皇后表示关心。
宫女们都松了口气,但青萝却明白的很:
他这是借着嘘寒问暖为由,向皇后侧面施压呢。
不然为啥会让蒋安总“无意间”表达“太后施压,万岁难办”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大明朝以仁孝治天下,太后在上,万岁如何拗得过她?”钱皇后叹。
“再等等。”青萝坚持。
又等了两天,没等来皇帝改变主意的消息,却等来另一个消息。
一大早,便有坤宁宫的人急急来找青萝:
“元尚寝,不好了,您送给皇后娘娘那花,都快活不成了!”
这一下嚷得尚寝局皆知,青萝慌慌忙忙赶到坤宁宫,院子里那几盆栀子花,果然枯的枯,蔫的蔫,了无生机。
坤宁宫所有人全都垂头丧气,没了精气神。
晶儿语带哭腔道:“这七天都要过去一半儿了,你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么?”
青萝沉吟不语。
钱皇后摸索着拉住她的手,柔声道:
“好孩子,难为你了,咱们还是认了吧!”
这次,轮到青萝默默的点了点头。
坤宁宫里顿时一片抽泣。
“不要哭,晶儿,去把我的首饰拿来。”
晶儿垂着泪,转进屋里,搬出个首饰盒来。
“吾——”钱皇后顿了顿,改口道:“我这又瘸又瞎的老婆子,全仗你们照顾这么久,只是我素来节俭,平日也没什么赏赐,苦了你们了。”
皇后伸出手来,摸索着晶儿怀里的盒子。
“我既决心去白云观奉道,这些首饰也没什么用了,不如给大家分了,权当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