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无法释然,王芙嫁去裴氏第三月便怀上,后来也听说他们夫妻同房甚少,那裴家郎君多是宿在侧室那里。
范氏见女子摇头,心里也是替她着急,又想起她夏天极畏热,常卧床,或是因此生了不易受孕的身体,走近道:“我年轻时也不易怀孕,倒是得到一卷帛书,专教些受孕的姿势,后来才怀上你阿姊,改日我遣人送来给你。”
谢宝因极为敏锐的听到“姿势”二字,到底行了这么久的敦伦,一听便知是什么帛书,脸上仍忍不住烫了起来。
“都做了林氏的宗妇这么久,怎么还害羞?”范氏打趣一番,又苦口劝道,“孩子一事非同小可,虽说你是正室,如今他也没有侧室,可男子的心素来多变,有个孩子在,怎么都是要好些的,便是日后有侧室,孩子于你也是个希冀,养大后只管享福。”
与男子新婚燕尔这些日子,这通话倒是将谢宝因说醒了。
她神色有些黯淡的点头,谢过范氏后,又亲自送人出去。
夜里林业绥回来时,谢宝因坐在坐床上,手里缠着丝线,腾出神与他说了白日里孙老夫人来找的事,又说到孙老夫人听到孙泰死去便走了。
她原以为是罪证确凿,京兆府当堂判他死。
谁知男子听后,却道:“他自己寻死的。”
谢宝因倒有些意外,干出那么多事情,应当是早不信什么黄泉,亦不怕人鬼蛇神,竟还会去寻死。
她仍是不信:“当真是寻了死?”
林业绥脱下官袍,换了身大袖交衽中衣,闻言笑道:“幼福觉得呢?”
“郎君。”谢宝因生怕男子误会,忙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解释,“我不是怀疑郎君动了私刑,只是觉得他那样的人,不像是会寻死的,要是真能寻死,不早就死了?”
林业绥听出女子声音里的慌乱,眉头微拢,为何她又会变得像刚成亲时那般小心翼翼了?
他随后又叹出口气,走过去,十指拢过女子的手,将丝线缠到自己手指上,方便她理清,轻声道:“我没怀疑幼福,何况便是怀疑,也是合理的。他的确不是个能寻死的人,可心里也是个明白人,若是京兆府继续往下查,孙氏便彻底不能翻身。”
他当然也不是那神仙心肠,孙泰的死并不能阻止京兆府往下查,孙泰似也有自知之明,死前还交出一物。
谢宝因若有所思的点头,白日的事怎么也挥之不去。
林业绥瞧着女子缠到自己手腕的红丝线,也看出几分她的不对劲:“今日幼福可是被孙家的人给扰了清净?”
“没有,不过是应付了几句话。”谢宝因将心间快要溢出来的心绪按下,见丝线在男子指尖打结,放下线球后,俯身过去,粲然道,“我来给郎君解开。”
林业绥知她不愿说,温声笑道:“我是你夫君,有何事是不能与我说的。”
范氏那番话始终萦绕在谢宝因心里头,她心里自然也着急,指尖动作不免急躁起来,心里的话亦脱口而出:“郎君,要行敦伦吗?”
女子发丝有着淡淡木香,中衣本就宽松,因这一俯身而春光外泄,指如削葱根,一下没下的落于掌心。
他们二人之间已有许久未曾有过那事。
林业绥喉结滚动:“你还在养病。”
谢宝因闷着声:“已经养好了。”
林业绥听出女子声音中的委屈,手向盈盈一握的杨柳腰握去,衣带解到一半,仔细认真的再次确认:“幼福当真要做?”
谢宝因抬眼,点头。
林业绥哑笑出声,手指早已灵活的解开女子衣带,又往下摸索而去,他并不自诩君子,况还是自己妻子所求。
“郎君...丝线还未解开...”
坐床之上,烛火未熄。
红色丝线终是难以避免的被弄脏。
不能再要。
第37章 他们也是
烛火燃得不再那么明亮时, 巫山**也终是停歇下来。
两人都在各自收拾着自己。
乱糟糟的一片。
坐床是,他们也是。
谢宝因低头系着衣带,呼吸还未完全平静, 她已记不清有过几次, 便犹入云端般,被云雾遮了神识,游走仙境时,人亦是迷迷糊糊的,忘了时日。
虽是快乐的, 但也着实乏累。
林业绥则坐在坐床边,耐心的解去那些在指尖手腕缠绕的更杂乱的丝线, 烛火虽暗,却还能瞧见指缝间拉开的薄薄一层晶亮。
丝线亦是被打湿。
再瞧几案,早已被打翻,好不容易缠起来的丝线球又全都散开。
宣泄过后, 渐渐冷静下来的谢宝因瞧着这些微皱眉,忽觉得自己实在过于荒唐,虽说出嫁前, 范氏教过她于敦伦上不必太端着, 夫妻情趣也是拢心的手段,可那也是...他们男子想要的时候。
男子想要便给, 若不想则缄口,千万不可主动, 失去世家女郎的涵养。
她下去将丝线球捡起, 全都已经不能再要, 只简单缠绕了几下便一股脑塞进绣篮里, 又用剪子将与男子手上丝线连着的那部分剪断。
绣篮放去别处后, 谢宝因顺手拿了自己的丝帕,走到男子跟前,为他拭去手指所沾染的那些浊物。
往日记忆也浮了上来,已经两次了,这次还是在卧床之外。
“郎君...”她不敢瞧男子,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擦拭这一处儿,低声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林业绥微楞,敛眸思索,而后从女子手中拿过帕子,低头自己擦拭着:“你我皆是人,有欲实属正常,男子有欲,女子亦是,比如前面...”
声音突然隐没。
谢宝因抬头去看。
他轻轻笑着:“又何止是满足了幼福。”
紧绷着心弦的谢宝因缓缓吁出口气。
林业绥擦拭干净后,扶起倒了的几案,把帕子扔在上面后,牵过她的手,抬眼去瞧女子:“幼福还是不愿与我说吗?”
上次她会如此,是将他送来的安神药给误会了。
这次呢?
夫妻之间,谢宝因知道有些事是不能一直憋在心里的,况这些日子他待自己的确很好,又可借此知道他心中是如何想的。
她有些不安的回握着:“郎君难道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他自己的孩子?不知她那嫡母白日里都说了些什么话,林业绥语气平平,饶有趣味的反诘:“我与谁的孩子?”
谢宝因松开手,不再主动,仍由男子握着,眸中聚着一团火,转瞬又因她一笑而散开:“自然是我与郎君的孩子。”
她身为正室虽有责任为夫君迎侧室,可却绝不是这时候,若侧室进来,再想怀上自己的孩子便更难。
林业绥低声笑起来。
谢宝因不明所以。
“该有时自会有,我们不必强求这些。”林业绥挠了挠女子细嫩的掌心,为纾解她的忧思,半真半假的说道,“若有了,我们能独处的时间岂不更少了。”
谢宝因抿唇浅笑着,却又总觉得哪儿不对。
又听他道:“先去沐浴?”
结束那会,他便早已嘱咐仆妇备下热水。
“嗯。”
沐浴过后,两人同躺卧榻上,谢宝因才终于回味过来。
家里儿郎、女郎都有乳媪带,独处的时日怎么就少了。
翌日食时用过早食,谢宝因处理完家里的事后,重新拿了些丝线出来缠。
林业绥今日休沐,便也陪着她一起缠,昨夜那些丝线怎么说也是他们一同弄脏的。
缠了没有多久,林妙意来了。
只是居室却没动静,谢宝因歪过身子,朝支摘窗外瞧了眼,见林妙意呆站在屋舍外面,不用想便知道定是她长兄在居室,不敢进来。
在外面还好,只是在居室,男女间到底还是设有大防,哪怕是兄妹。
谢宝因收回视线,笑盈盈道:“郎君,您今日不去书斋?”
以往休沐,他也不常去书斋,都是拿些竹简回屋舍看。
林业绥知她的心思,无奈一笑,放下丝线球,起身要走时,望着让他出去的女子,忽喊了声:“幼福。”
谢宝因下意识嗯了声,同时去看男子,高大的身影也霎时笼罩下来。
林业绥弯膝抵在坐床,俯身去合上女子身后的支摘窗,在窗落下的那刻,谢宝因身子僵住,很快又无力起来,耳垂被衔咬,紧着又被他细吻几下嘴唇才放过。
她欲笑欲恼:“郎君?”
林业绥面对她的嗔笑,反一本正经的笑道:“少吹些风。”
然后才出去。
林妙意听见居室里面的响动,为了谨守大防,赶忙低头后退几步,等长兄离开,她才敢无顾及的进内室去。
跟着过来的春红赶紧侍奉着要进屋舍的娘子,待侍奉好,她也十分识趣的跑到庭院里找其他侍女闲谈。
林妙意进来便瞧见长嫂正坐在内室外的坐床上,垂头理着女工用的丝线,脸色尤为红润,似被什么滋润过,许是长兄寻来的那些补药起了作用。
她在心里高兴着眼前女子身体大安,亦也不忘了行礼:“长嫂。”
谢宝因早已整理好衣妆,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想起昨夜坐床的事,她还是心虚的没敢在内室,故意来到外面,露出个得体的笑:“赶紧过来坐着歇歇。”
从东边屋舍到这里,可不轻松。
得到允许,林妙意走上前去帮忙着一起理线,发现都是些绣物要用的,她随口问道:“长嫂这是要为长兄绣什么东西吗?”
谢宝因被问住,倒是忘了给他绣些什么,日后再绣也不迟。
她舒心,摇头笑道:“六娘想要块新手帕,又要飞鸟的纹样,只是少有这样的,我便想着闲暇时候为她绣一块。”
林妙意默然,咬唇安静的将线缠成球,莫名觉得心里酸酸的。
没多久,王氏也风风火火的过来这里,只见手指涂着红色丹蔻的妇人迈进居室,林妙意连忙起身,让尊长坐在坐床,自己则是去坐胡床。
王氏还未坐好,便迫不及待的说道:“谢娘,你可有听说今日建邺发生的事情?”
谢宝因抬眼,颇有些茫然的摇头:“倒是不知。”
王氏许是顾及着林妙意在,凑近小声道:“那个柳侧庶被处斩,陆侧庶倒是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