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杂货铺 第15节

  顾青城乖乖的去梳洗，他心想，让让从一开始厌烦他抗拒他，到现在愿意跟他扯证，最起码不讨厌他了。

  他梳洗好之后, 穿着背心大裤衩, 上身结实的线条透过背心显出了轮廓。

  姜让脸上一红，狗男人的身材是真好, 她没再看第二眼，跑去卫生间, 她带过来的睡衣保守多了，短袖, 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

  顾青城被那节藕粉似的胳膊晃了眼睛, 恬不知耻的朝她伸手, “愿意吗？”

  姜让真想敲死他，他说结婚就是做给罗季他们看的, 除非她愿意，否则不会强迫跟她做真夫妻, 可见男人的鬼话不能信。

  她低着头不说话，耳边是顾青城的浅笑，“不愿意啊，那我明天再问一遍。”

  新婚的第一个晚上倒也平静, 因为要赶路回基地, 他们起了个大早, 吉普车上装满了要带过去的行装、衣服被褥、暖瓶脸盆、锅碗瓢盆，过日子的家什基本都带全了。

  家里人全都来送，姜有为拄着拐杖已经能走动了，他在一旁低声跟顾青城交代着什么。

  白蕙兰絮絮交代女儿过日子的琐碎，又跟她说了一件事。

  “姜未来跟程文年结婚了，他们前天就回了基地。”

  姜让点头，去就去吧，谁尴尬谁输，反正她不在意。

  顾青城开着自己的小车，卡着假期的最后一天出发，姜让怀里抱着一个小匣子，是卫良正给她的，她打开，里面是一叠钱和国债劵。

  顾青城侧头看了那叠票子，笑道：“老爷子这是把家底子给了你一半。”另外一半，自然是留给卫星的。

  姜让数了数钱和国债劵，又给放回去，再往底下翻，居然是几张顾青城小时候的照片，一年一张，从周岁一直到七八岁的。

  顾青城看她看着不眨眼，打趣道：“怎么样，我从小就帅，八岁以后的照片就没有了，你说我这十五年去了哪儿呢，我自己一点都不记得。”

  姜让心想，不管他去了哪，都是这幅欠揍的德行，一点没变。

  她每次过去的时间线都是倒流的，会不会有一天，会回到他八岁刚到那边的那一年。

  从洛城到基地早上出发下午到，到了基地的家属区，顾青城先去找了后勤主任拿到自家分到的房子钥匙。

  有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在门口接他们，顾青城给姜让介绍，“闵嫂子，罗季大哥的媳妇。”

  姜让上前笑着打了招呼。

  闵秀秀拉着姜让的手，满眼都是笑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想不到小顾这个二皮脸真拐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回来。”

  姜让抿唇笑，她要背行李，顾青城说：“东西我拿，你跟嫂子先进家歇着。”

  姜让打量了一下新家，顾青城分到的是一套三间的瓦房，东西两个卧室，中间堂屋，后院有杂物房，前院一间厨房，家具是新打的，就只有最基本的床、衣柜和一张吃饭桌四把椅子。

  跟她这一批过来的还有六七个调过来的技术员家属，其他人早到了好几天，她隔壁就是程文年和姜未来。

  闵秀秀跟她介绍了一下基地的情况，这一片是给中层以上的技术员的家属楼。

  按道理顾青城这样的外勤是分不到位置这么好的房子，不过她爱人罗季提前打电话回来，说给顾青城按照中层技术员的标准分房。

  闵秀秀走后，又来了几户邻居来串门，要看顾青城的新媳妇。

  顾青城好像跟谁都熟，给人一一挡了，“嫂子们，我媳妇赶了一天的路累了，你们明天来看。”

  从前几天程文年带着新婚的妻子来家属院，大家私底下就传开了，程文年给定过亲的媳妇分了，娶了平治县副县长家的闺女姜未来，漂亮确实漂亮，可好看不能当饭吃，刚到的那天连被子都不会套，还是她们这几个嫂子帮她铺床叠被挂蚊帐。

  原以为程文年悔婚的肯定不及姜未来，这一看才知道，竟然比姜未来还要好看三分，她们怕姜让也是个不会做家务的，特意过来准备帮她收拾新家，人家根本不用帮，手脚利索的很。

  姜让上前互相认识了一番，那几个嫂子走远了才小声议论。

  “听说小顾这新媳妇是二婚，以前是程文年家的。”

  “别胡说八道，她跟程文年没扯证，不算二婚，我看小顾怪稀罕她的。”

  “谁那么缺德，给小顾的房子分到程文年家隔壁？”

  有人嗤笑，“还能是谁，柳大军家那口子安排的，金水莲一心想把自家闺女介绍给小顾，心眼比针尖还小。”

  顾青城给行李全部搬到家里，跟姜让说他先去报道销假，姜让点头，望着一地的行李，也不等顾青城，一个包袱一个包袱打开，开始收拾。

  她给锅碗瓢盆都归置到厨房，幸亏过日子的东西带的全乎，白蕙兰说这边主要吃面食，竟然还给她带了二十斤大米，还有腊肉、咸鸭、都是结婚那天各家送过来的贺礼，白蕙兰挑好的给她带了一些，还有自家腌制的两小坛子酱菜。

  她拿个盆，撕了块碎布当抹布，给家里的浮灰全都擦了一遍，西屋有西晒，床也小，姜让就给东屋的蚊帐挂好，哪怕是夏天，她也习惯先铺一层垫被，然后在上面铺上席子，不然咯得慌。

  衣柜倒是大，带过来的被褥衣服全放下了还空着一半，顾青城还没回来，姜让拖过澡盆，烧了热水洗了澡，开门倒水的时候，碰到几个小孩子在院门口，想进来又不敢进来。

  姜让眯着眼睛笑，这都是基地家属家的小孩子，她进屋抓了一把喜糖分给他们，基地的条件确实够艰苦，平时这些糖啊果啊的，非得等到过年过节才能吃上，这几个孩子走后很快又来一批讨喜糖吃。

  姜让心想难怪顾青城要买这么多喜糖带着，光上门的孩子就散掉一小半，还得留一半下来，给他带到单位散同事。

  第一天来家里也没有新鲜蔬菜，姜让淘了大米，切了腊肉，做了一锅腊肉饭，带来的还好晒好的虾皮，一小包紫菜，闵嫂子又来了一趟，送了四个刚蒸好出锅的白面馒头和十个鸡蛋。

  姜让分了一碗腊肉饭，包了一点虾皮和紫菜给闵嫂子带回家尝尝，然后磕了两个鸡蛋做了碗紫菜虾皮蛋花汤。

  罗满和罗汉是兄弟俩，放了学就去看新来的婶子，回来的时候兜里装着一小把各色糖果，吃的津津有味。

  罗季刚下班，问两个儿子，“谁给的糖。”

  罗满说：“顾叔叔家的新婶子，不嫌我们烦还给我们糖吃，比程叔叔家的新婶子好多了。”

  罗汉说：“爸，我听说顾叔叔家的新婶子，其实是程叔叔家的，是啥意思啊？”

  罗季给两个儿子踹到房里写作业，“有糖吃还塞不住你俩的嘴，写作业去。”

  罗季问媳妇，“你怎么给小顾和程文年的房子分在一处，这以后不闹矛盾吗？”

  闵秀秀正在厨房做晚饭，带回来的紫菜和虾皮，她也做了碗汤，鲜香的不得了。

  闵秀秀委屈，“别赖我头上，是柳大军媳妇安排的，我看小顾和姜让的神色还好，并没有闹着要换房子，人家坦荡着呢，我看以后尴尬的是程文年。”

  “这话怎么说？”罗季好笑。

  小顾的身份知道的人没几个，柳大军也不知道，他媳妇金水莲管着基地家属的后勤工作，早就看中了小顾的家世，想找小顾当女婿。

  这下看中的女婿飞了，就在分房上给人家添堵，哎，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何况这是几千人的科研基地。

  闵秀秀说：“小顾媳妇可比程文年媳妇强多了，这过日子都是实打实的，程文年从搬到家属院，他家里就没开过火，一直吃食堂，晚饭前我又去了趟小顾家，他媳妇家也收拾出来了，晚饭也做好了，正在堂屋里看书等小顾吃饭，你说说，要是换你，你要哪样的媳妇？”

  闵秀秀摆饭，捧出一碗腊肉饭，一碗紫菜虾皮鸡蛋汤，罗季眼睛都亮了，他是南方人，来这边吃了十几年的面食，骨子里也改不了爱吃米饭的习惯。

  闵秀秀说：“这是人家小顾媳妇给的，说给你儿子尝尝腊肉饭，做汤的紫菜和虾皮也是她给的。”

  一碗腊肉饭，给父子三人馋虫都勾上来了，根本就不够他们解馋。

  罗满和罗汉还想去顾叔叔家蹭饭，被闵秀秀一把捞回来，“那半锅饭还不够你们顾叔叔吃的。”

  姜让等了半个小时，顾青城回来了，姜让放下手里的书，问道：“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先吃饭。”顾青城已经闻到腊肉饭的香味了。

  腊肉饭均了一碗给闵秀秀，剩下的装了一大海碗都给了顾青城，姜让做了紫菜虾皮蛋汤，还有闵秀秀送过来的四个白面馍，她吃了一个馍喝了一碗汤就吃不下了。

  顾青城说：“你就吃这么点？”

  姜让点头，“赶了路吃不下。”

  顾青城很久没尝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一大碗腊肉饭都下了肚，剩下的汤也给喝光了。

  从没这么满足过，这就是有了媳妇的滋味吧，他看姜让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吃掉的样子。

  姜让被他吃人的目光看得心惊肉跳，她心里想这狗贼晚上绝对不老实。

  她把碗筷一推，“煤炉子上的水壶里有热水，你去洗碗洗澡，我要睡觉了。”

  顾青城两个屋都看了看，东屋有床有被子还挂了新蚊帐，西屋堆放了东西，只有空空的床板，他笑：“那我们晚上睡一个屋啊。”

  第17章

  姜让脸上一红, 明知故问，“你也可以睡地上。”

  结婚那天晚上不也是睡的一张床。

  赶了一天的路她也累了，沾枕头就睡着, 迷迷糊糊中，有个健硕的身体挨着她躺下，姜让朝里侧挪了挪，远离了挨着她的烫人的温度，背后那人又继续追过来, 给她圈在怀里。

  姜让一下子醒了, 她僵着身子没敢动，顾青城也没动, 一直到姜让听到敲门的声音。

  “顾青城，外头有人敲门呢。”

  “别理。”顾青城说道：“喊人去加班呢, 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外勤，缺我一个影响不了什么。”

  姜让：“你还是去看看吧, 不然明天家属院都传是我扣着你, 影响你工作的积极性呢, 我在家属院还要不要脸了。”

  顾青城闷声笑：“本来就是，抱着你谁还愿意加班啊。”

  外头的敲门声就没停, 姜让给他推开，“快点起来开门去。”

  顾青城不情不愿的下了床, 没一会儿回来说：“罗季要我连夜去接几个专家，估计得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这个基地里，能开夜车的就数他技术最好，那几个老专家可是宝贝, 罗季不放心别人, 要顾青城开车, 他亲自去接。

  姜让起来看着他出门，才又给院门闩上。

  她重新躺回床上也没了睡意，新婚夜躲了一晚，来基地的第一晚他去接人又躲一次，她还能躲多久呢。

  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闵秀秀来找她，说二十公里外有集市，问她要不要跟着后勤部的车去赶集。

  姜让带过来过日子的家什齐全，吃饭的口粮带的不多，基地荒芜的很，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每半个月从后勤部领米面粮油，份额也有限，她带上钱锁了门跟闵秀秀去赶集。

  一同过去赶集的家属有不少，半个月一次的赶集，后勤部都会安排车，哪怕过去买点新鲜蔬菜也是好的。

  后勤部安排了两辆皮卡车，姜让还看到姜未来、柳轻轻和她母亲金水莲，柳轻轻瞟了姜让一眼，扭过头跟姜未来说话。

  闵秀秀低声说道：“柳轻轻是金水莲和柳大军的女儿，金水莲是后勤部的，柳大军是基地技术部小组长，柳轻轻跟基地的孙志同志订婚了，跟着她爸妈提前来基地适应。”

  柳轻轻喜欢顾青城，上趟她爸妈回洛城原本是打算让两家的老人给她和顾青城安排，后来卫良正装糊涂没买账。

  姜让和闵秀秀上了另外一辆皮卡，同行的还有四五个年轻小媳妇，闵秀秀说这一车都是最近一年新过来的技术员的家属。

  孟天冬怀孕四个多月，已经显怀了，柯绘比姜让早来几天，几个人年纪相仿，倒也聊得来。

  这年的集市并没有后世那么繁华丰富，但她们都是从连个小卖部都没有的基地出来，已经看花了眼，姜让买到几个白萝卜、紫色的茄子、一把农民自己种的平菇，二十个鸡蛋。

  又买了二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面，猪肉已经卖完了，只有猪蹄，姜让买了两个。

  买好都放在一个大的蛇皮袋子里，她颠了颠分量，足足有五六十斤重，提着有些吃力。

  闵秀秀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孟天冬也是一个小篮子就装满了，柯绘家要添置的东西也多，看到什么都想买，也扛了个大袋子，上车的时候还懊悔，“我给我家魏兵一个月的工资都花光了，下个月怎么过。”

  闵秀秀没接茬，姜让人际关系还不熟悉，也没接茬。

  返程的时候皮卡车给她们家属放到基地入口就走了，顾青城就蹲在基地大牌子下的那块大石头上，这时候是中午，他一个人在基地门口特别扎眼，姜让老远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