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认识卢栩的都远远瞧着,看卢栩怎么教训这小子。
卢栩见他长相性格都挺憨厚,一身粗布衣服打着补丁,都是穷苦人,他好好的欺负人家干什么?
卢栩拿油条跟对方换个粽子尝尝。
卢栩:“还挺好吃,你家谁做的?”
小孩:“我娘。”
卢栩:“你娘手艺挺好。”
没人教这么快就模仿出来了,而且里面也掺了糯米。
卢栩问:“你是观阳本地人吧?”
小孩点头。
卢栩:“那你怎么不赶早市卖?早市好卖。”
小孩以为卢栩在讽刺他,脸更红了,憋啊憋,急急道:“我不会抢你生意,你每日卖完收摊我才出来卖的。”
卢栩怔了怔,笑起来,“早市又不是我家开的,你卖你的,我还能揍你么?能学会是你家本事,不用躲着我。”
卢栩把他拉到一边,勾肩搭背地和他商量,“你家在哪条街?离早市近吗?咱们俩一起摆摊怎么样?”
小孩懵逼地看他:“一起?”
卢栩:“对呀,你家近,去得早能占上好位置,帮我也占上,两个摊位目标大,咱俩一起卖,日子久了,别人就知道咱们摊位是专卖吃食的,想买就不会漏掉咱们,怎么样?”
小孩人都傻了。
卢栩越想越划算,在早市租个靠西的好摊位,一个月得交半两。这小孩要是天天都能占上固定摊位,他们俩每天一人才三文钱,也是好位置!有熟人还能互相照顾帮忙。
在城里住,哪怕没摊位都比从外面赶过来方便啊!
卢栩见他呆呆的,一拍人肩膀,“那说好了,就这么定了!”
他利索地掏三文钱给对方,“明天你早点来,尽量往西占,明天我到了就找你。哎,对,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陆、陆勇。”
“你姓陆?我姓卢!这就是缘分呀!哪个勇?勇敢的勇还是永远的永?”
陆勇莫名其妙就将家里情况抖落个干净,连他们家几口人,怎么为生,家住哪里都交代得明明白白,待卢栩和他挥手道别,他人还没回过味儿来。
低头看着手里的三文钱,陆勇觉得自己依旧做梦似的,迷迷瞪瞪。
他卖完粽子回家,依旧攥着三文钱纠结。
他娘在家织布,见陆勇眉头皱着个疙瘩便问他,“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陆勇:“我遇到卖油条那个卢栩了。”
他娘心里咯噔一声,问,“他不许咱们卖粽子了?”
陆勇摇头,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卢栩说的一股脑说了。他娘也久久回不过神来,“那你便听他的,明天赶早去占上位置。”
陆勇“哎”一声应了,放下篮子提着水桶去巷子尽头的公用水井打水。
他家虽住在县里,但从他爷爷那代就已经落魄了,到他爹,家里只剩一个大院子,五间房租出去两间,姐姐和阿奶住着一小间,他住在织房里,父母住的屋子,还充当着厨房用。家里屋顶漏雨都换不起好瓦,只能修修补补凑合。他爹去做短工,姐姐阿娘在家纺布织布,他这年纪去打短工人家都嫌他没力气不爱用。
卢栩羡慕他住在县里,他也羡慕他们住在村里。自己种田,就不会缺粮饿肚子吧?
第二天一大早,陆勇就到早市占好了地方。
他到得早,管事的皂隶还没到,热闹的东街空荡荡的,陆勇看着赶早市的人推着车,背着筐,一点点将空荡的街占满,东街热闹起来。
“这有人占了。”
“不好意思,这有人占了,他一会儿就来。”
陆勇一遍遍说,找不到好摊位的都不住瞪他,直到皂隶收了租金,他们才不情不愿散了。
卢栩没骗他,早市果然好卖,热腾腾的粽子一掀开篮子,就有妇人大娘买了给孩子当早餐。
他卖了快三分之一,卢栩来了。
“这位置真不错!”卢栩自来熟地和他打着招呼,笑得无比阳光,他掀开筐盖,歇也不歇就开始吆喝。
陆勇见他一大早就摇着扇子,再一看,他短衫都汗湿了。陆勇这才意识到卢栩说的住在县里方便不是恭维,也许卢栩出门比他更早。
满东街卖菜卖果子的摊位,也许都比他出门更早。
“吃糖糕么?”卢栩拿着今天新做出来的糖糕问陆勇。
这一大早的,他冷不丁一转头,看见陆勇泪眼汪汪地看他。卢栩吓一跳,什么情况这是?
是不是他声音太大别人都没注意陆勇,陆勇粽子不好卖?
要不帮他吆喝吆喝?
卢栩找着个空挡推己及人教陆勇,“你这么卖不行,你得说话,别人来我摊上买油条,你要问问他们要不要粽子。”
陆勇眨眼,回过神来连连:“哦哦哦!”
但他吆喝来吆喝去就会一句:“粽子!你要不要粽子!”
卢栩泄气,颜君齐卖席都比陆勇能说!
卢栩掰了半个糖糕给他,帮着陆勇吆喝两句,“这小兄弟也卖粽子,你要想直接吃买他的,他的还热,我的凉了,得热热。”
不到早市结束,陆勇的粽子就卖完了,卢栩送了他两根短了点的油条,“你先回家吧,我再卖会儿。”
“卢栩,谢谢你,你是个好人。”陆勇朝他鞠了个躬才提着篮子走了。
给卢栩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孩子怎么跟他们家卢舟似的,怪吓人的!
但转天卢栩就发现了老实孩子的好,陆勇推了个热水盆来,把卢栩的粽子放上去温着。
卢栩也感动了,不是弟弟,胜似弟弟呀!
卢栩和他闲聊,“你说租你家房子的有一个磨豆腐的对吧?”
陆勇点头。
卢栩:“他有兴趣跟咱们搭伴卖豆浆豆腐脑吗?”
陆勇:?
他咬着饼怔了怔,“我问问?”
卢栩:“问问!”
但第二天陆勇就告诉他对方没有兴趣。
陆勇搓着手:“他做了豆腐往酒楼客栈送,剩余的卖给街坊,每天从早忙到晚的,说不想麻烦。”
卢栩只得暂时歇了联开早点摊子的主意。
他和陆勇搭档卖了几天油条粽子,夏收前三天,早上元蔓娘给卢栩新绣好的绣片时,欣喜道:“栩儿,咱们只差半两就够还债了。”
卢栩怔了好一会儿。
他不时给元蔓娘交钱,自己手上也常留下些周转用的买米面日用,还买了三口锅,每天进进出出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赚了多少钱。
原来,只元蔓娘存的已经只差半两了。
他们能还清债了。
“栩儿?”元蔓娘见他站在院子里发愣,收了收笑意问,“可是还有什么地方要花钱?”
她只知道家中的三口铁锅很贵,卢栩还提过一嘴要雇人做什么芝麻酱,她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难不成卢栩还要有什么要紧的花销?
见元蔓娘要去拿钱了,卢栩连忙叫住她,“不用,我手上还有钱,娘,今天你让三婶休息吧,不做新的了,等收完麦子咱们再继续卖。”
元蔓娘:“不卖了?”
卢栩:“不卖了,放假!”
这一日。卢栩跟所有熟客说了要回家夏收,明天起便不来了。
“那哪天回来呀?”
“交完粮税就来。”
熟客们算了算,那岂不是得近半月吃不着油条?!
赶紧买!
有人埋怨:“你怎么也不早说一下?”
卢栩:“对不住了,今天油条买十根送一根,粽子也一样,算给大伙赔罪。”
别人也只是随口抱怨下,每年农忙时,东街早市空一半,年年都这样。一听卢栩又要送油条,有人就忍不住劝他,“你这样送还有赚头吗?”
“不送也不打紧的。”
卢栩:“送,要送,今天高兴!”
别人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但是今天赶早买油条的都高了兴。白送的谁不要?
后面来晚的,硬是没抢着!
陆勇帮他装了小半天油条,问卢栩:“摊子还占吗?”
“占!”卢栩掏了六十文给陆勇:“你先用着,不然闲着也行,不能让人以为我不干了。”
陆勇应好。
卢栩将最底层的油条按十根三个粽子一份儿分好,分别要送给陆勇、酒肆掌柜、书局掌柜和绣庄掌柜,他先从早市绕去南康街刘油子家,给刘油子送了一份儿。
他一进门,刘油子就跳起来想躲。
卢栩:“我都看到你了!”
刘油子不情不愿停住,“没做出来!你天天来我该做不出来照样做不出来。”
卢栩撇嘴,“谁天天来了?”
他顶多是三天来一趟。
卢栩将油条粽子交给他儿子,“我回家忙夏收,大概半月才回来,你慢慢琢磨吧。”
刘油子一听,顿时乐了,“行行行,你再来我保准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