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烟,林烟!”
正坐在凉亭里看书的尽欢抬头,看到了高高的白墙上坐着的白色洋装少女。
赵敏悦见她看到了自己,开心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白皙纤细的双手放在嘴边,声音放轻,却又尽量大声地说道:“我来找你玩啦,你快过来。”
尽欢有些无奈和好笑,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迈着莲步,优雅地走到白墙下面。
“你小心点,别掉下来。”柔和轻缓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软糯。
白日灿烂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鬓间的步摇轻轻晃动,少女穿着淡绿色的汉服,皮肤白皙如玉,宽大衣袖下的双手更是嫩白如藕,纤细可爱。
尽欢伸出细白的手,轻声道:“你怎么又爬墙?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赵敏悦一鼓作气跳了下来,并没有碰到尽欢,她可不敢让尽欢接她,万一害人摔倒了就是她的罪过了。
她的声音轻快活泼:“从正门进来规矩太多了,还是爬墙自在快活一些。”
尽欢看着笑容明媚的洋装少女,眼里闪过一抹艳羡,琉璃似的狐狸眼有些清透的空灵。
“真羡慕你,可以如此自由。”她轻声感叹。
面前身穿白色洋装的少女是林家的世交赵家的千金。
赵敏悦比宿主大三岁,今年十九岁,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是名副其实的“留洋女”。
她的装扮,在封建固执的林父林母看来是放荡不守规矩的,因此他们并不喜欢看到尽欢和赵敏悦交往,所以赵敏悦才“另辟蹊径”,爬墙进进家。
赵敏悦很喜欢这个漂亮的邻家妹妹,特别是在得知那个没良心的童养夫林瑞抛弃她后,更是为她愤愤不平,并不止一次地劝说她。
比如现在,她抓着尽欢的手,认真地说道:“烟烟,我们一起去上女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你不能老困在这个大宅院里,你的灵魂会枯萎潮湿的。”
赵敏悦读过很多书,对宿主来说,说话的方式新奇又古怪,她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忐忑不安的犹豫。
但最终还是被从小接受的教育压制住了内心的蠢蠢欲动,她的反骨被束缚在一层又一层的布料下,外表美丽精致,实则内里早已麻木空洞。
直到死了一次后,她才终于肯冲破束缚,希望改变自己的人生。
尽欢看着赵敏悦,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也想去上女学,可父亲母亲不会同意的。”
赵敏悦原本准备好说一大堆劝说尽欢的话,没想到这次她竟然顺着她的话讲了,愣了愣,随即惊喜地说道:“烟烟,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去上女学,走出林家了吗?”
尽欢点了点头:“我想,但这几乎不可能。”
她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乌黑睫羽遮住瞳孔里的思绪,白皙精致的面容染上些许忧愁,让人看了心神一颤,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安慰。
尽欢在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宿主叫做林烟,是民国时代江南一个书香世家的嫡女,活到十六岁都没有出过几次大门,是真正古书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宿主原来的一生,凄惨而悲凉。
十四岁被十五岁的童养夫林瑞抛弃,十九岁被迫嫁给一个军阀当姨太太。
那个军阀四十多岁了,比她爹还大。
她宁死不从的时候,却看到了已经当上军官的林瑞在小心翼翼地哄着老男人的宝贝女儿。
后来她被害怕童养夫身份被暴露的林瑞杀人灭口,尸体沉入海中腐烂。
林瑞却步步高升,最后儿女双全,幸福美满。
宿主的心愿就是走出林家,成为新时代女性,并且让林瑞得到教训。
尽欢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林瑞离开林家的两年后,她现在十六岁。
赵敏悦是半个月前刚回到江南老宅,知道自己幼时的玩伴的悲惨遭遇后,为尽欢愤愤不平,每天都在想办法接近她,带她出去。
但是林父林母看尽欢看得很严,甚至都不准赵敏悦天天来林府。
不过赵敏悦在国外带了快十年,鬼点子多,不会轻易被林父林母困住。
她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说道:“只要你想出去,我自然有办法。”
她凑到尽欢耳边,低声说着自己的想法。
“你换上我的衣服,跟我爬墙出去,然后让你的丫环守在你的房间里面,不准别人进来就好了。”
林父一般不会来后院,林母每天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基本上不会要求尽欢每天去她那里请安。
尽欢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赵敏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嫣红,“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教你学西洋舞。”
尽欢还是蛮相信赵敏悦的,宿主原来的人生中,赵敏悦在宿主被迫嫁人之前就跟着全家离开了华国,走之前她还给了宿主一个地址,让宿主如果想通了,就去找她。
可惜宿主死之后才懂得反抗。
穿着宽松汉服的少女微微低着头,身子看似柔弱,背脊却挺得很直,似一根静静生长的凤尾竹,落落大方,举止幽雅。
赵敏悦看着这样的尽欢,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是赵敏悦见过最美丽的华国姑娘,华美精致的汉服将她的气质修饰得娇媚又矜持,却又透着空灵的幽雅。
可赵敏悦又觉得她身上的汉服是一种束缚。
它将一个原本应该明媚肆意的年轻姑娘,紧紧地压制成一个安静文雅的大家闺秀,美得空洞,麻木。
所以赵敏悦要抓着她的手,带她走出旧时代的束缚。
她应该去见见更广阔的天地,活出真正的自我。
赵敏悦第二天一大早就爬上了林家的墙,来到尽欢的房间,帮她换上自己带来的衣服,还有小皮鞋。
是一件天蓝色的洋装,赵敏悦觉得尽欢很适合这件衣服。
换上洋装的尽欢果然没有让赵敏悦失望,哪怕脂粉未施,依旧美得惊人。
赵敏悦夸赞道:“烟烟,你真漂亮,像是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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