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惊蛰,御花园开始次第开花。
尽欢带着花晚,又站在那天的那棵桃树前面。
粉白色的桃花尽数绽放,尽欢没忍住折了一枝桃花,凑近轻嗅,闻到了淡淡清甜的花香。
花晚站在尽欢身后,看着自家娘娘,只觉得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果真说的没错,她家娘娘不仅姿容绝艳,气质更是清雅无双,可惜皇上从不肯正眼看娘娘一眼。
如花一般娇艳的人儿,却要在这寂寞深宫中蹉跎一生。
“二月有花朝节,去年是杨贵妃操办,今年该是贤妃姐姐你操办了。”
女子娇柔的声音忽然自不远处响起,随即一道含着笑意的女声跟着响起。
“我只是一个妃子,上面还有一位皇后娘娘呢,怎么轮得到我操办宫里头的花朝节?要是让前朝那些臣子们知道了,又得说我恃宠而骄,越俎代庖。”
假山流水处走来一群女子,其中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盘着精致的发髻,头上插满珠钗流苏,面容精致。
其中一位鹅黄色宫装女子微微抬着下巴,眉目间难掩骄矜,她就是旁边女子好声好气讨好着的皇上的宠妃,贤妃。
尽欢身为皇后,但因为皇帝厌弃,不仅没有管理后宫的权利,后宫的嫔妃也都不尊敬她,每天早上来凤仪宫请安的嫔妃寥寥可数。
这位贤妃更是十天半个月才勉强来请安一次,且还会故意迟到一个时辰,说自己夜里伺候皇上伺候得累了,早晨皇上走时,怜惜她娇弱让她多睡一会儿,不小心睡迟了。
后宫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在请安的时候就能够看得出来,伎俩都千篇一律,然而受伤的人是一代又一代的可怜女人。
尽欢干脆便免了嫔妃日日请安的礼数,这样自己每天早上也能够多睡一会儿。
花晚有些不悦道:“她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议论娘娘你,奴婢过去教训她们。”
尽欢拉住花晚,轻声道:“没必要,她可是皇上的宠妃。”
花晚顿住,咬唇,为尽欢感到不平,“就算她是皇上的宠妃又如何,不过是个妃子,娘娘你可是皇后。”
堂堂一国皇后,竟然被两个嫔妃在外如此议论,不知道的会以为是皇后无能,所以才让底下的嫔妃如此肆意议论。
说到底,皇后的悲哀都是皇帝造成的。
薄奚铮三年前登基,迫于群臣压力,不得不娶了身为京城有名的四大家族的聂家女聂琼霜为皇后,然而新婚当天就不给聂家面子,没有和宿主洞房,转身去了其他嫔妃的宫殿。
此后,每逢初一十五帝后必须同寝的日子,薄奚铮都会找借口不来或者半夜来凤仪宫,似乎多看一眼宿主都会让他心烦意乱。
后宫是最势利的地方,无宠就是低贱,哪怕宿主身为皇后,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
奉承贤妃的女子是和她同住延禧宫的李贵人,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尽欢就站在假山另一边的桃树前面。
李贵人满脸笑容地拍着贤妃的马屁:“皇后说好听点是皇上的正妻,可皇上厌弃她,连凤印都不曾给她,去年的花朝节也没让她操办,这样的皇后又算哪门子皇后?”
“去年花朝节由太后的侄女杨贵妃操办,今年有贤妃姐姐你在,自然该让你来操办。”
这个马屁拍的贤妃很受用,她捂嘴娇笑,装模做样地说道:“你这话要是让皇后听到了,她生气了,我一个小小的妃子可说不上话让她饶恕你。”
贤妃是去年九月份入的宫,当时就是一宫主位的嫔,新年过后便被皇上封为贤妃,赐延禧宫,是后宫中晋升速度最快的嫔妃,由此可见薄奚铮有多宠爱她。
李贵人毫不在意道:“皇后怎么可能听得到,我要是她,不得天天待在凤仪宫不出来,毕竟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从里面搬出来了。”
她手里拿着帕子,抵在唇边止不住地笑。
贤妃也笑,“你这话说的,皇后要是从凤仪宫搬出来了,她还是皇后么?”
“自然不是皇后——”
李贵人笑着,不经意抬头看向花开的烂漫的桃林,却不曾想看到隐隐约约的两人站在那里,头脑一热,竟然直接厉声道:“谁站在那里?贤妃娘娘在此,还不快来拜见?”
贤妃也转身看了过去,她比李贵人眼睛要尖,一眼就看出了尽欢身上穿着的是四?袄子,衣领施缘边,饰金云龙纹,那是皇后娘娘才能够穿的常服。
然而她却没有阻止李贵人,神情自若地站着,似乎在等对面的女子过来行礼。
尽欢施施然走出桃林,一双平静如水的狐狸眼静静地看着她们。
花晚忍着怒气,冷声道:“李贵人是要我们皇后娘娘给你们行礼吗?”
李贵人一惊,连忙低头行礼:“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先前不知皇后娘娘在此,纯属无意冒犯,还望娘娘恕罪。”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纵使内心再怎么看不起尽欢,尽欢也是皇后,贵人遇到皇后,就算是正得宠,也得恭敬地行礼,不然要是传出去了,治她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她这辈子的晋升之路就直接断了。
贤妃似乎也很惊讶,然而却没有低头行礼,而是扶着自己的腰肢,娇娇弱弱地说道:“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只是妾身身体不适,不能给娘娘行礼,还望娘娘宽宏大量,不要介意。”
她面色红润,眼尾微微上挑,尽是得意挑衅之色,看不出一丝娇弱的神态,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她就是不想给尽欢行礼。
“无碍。”尽欢微微一笑,“贤妃身体乏累不适,应当在寝宫多休息才是,以免没精神和力气伺候皇上。”
贤妃脸色一僵,有些不悦地看着尽欢,声音微微有些尖锐:“我这身子,是因为伺候皇上才疲累不适。皇后娘娘许久未曾见过皇上,自然是体会不到妾的辛苦。”
她先前在李贵人面前还装模作样,只是为了听李贵人奉承自己,但是在尽欢面前,她并不打算装恭敬。
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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