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落河军中撒野,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不想死就把刀放下!”
被威吓的军卒们非但没有依言闪开一条路,反而呼哨一声,立即就有几十个弩手端着上好弩箭的蹶张弩对准了他。一时之间,骑虎难下,手中的横刀放下也不是,继续端着也不是,愤怒与悲哀的情绪迅速在全身蔓延着。
“你们,你们难熬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为首的一名胡将哈哈大笑。
“汉人那些酸溜溜的道理除了能写点花花文章还有个屁用?若再不放下手中横刀,休怪刀箭无眼!”
他真想就此不管不顾的挥着刀冲上去乱砍乱杀一通,可也知道如果这么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最终,只得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横刀。
曳落河的胡兵胡将显然也无意伤害于他,只将他提了丢出大营去,便算草草了事。
钱忠久等不见部下回来,加之前军眼看着劣势尽显,如果再没有动作只怕就眨眼的功夫就得被击溃,急得他浑身冒汗。汗水雨水混杂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可他都已经无暇顾及,只盼望着严庄能早点回信。
“将军,将军,回来了,派去交涉的人回来了!”
远远的就有部将惊喜的喊了一声。钱忠闻言也是心脏陡然一阵急促的跳动,终于有回信了。
可部下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如遭五雷轰顶,瞬息间就好像跌进了不见底的深渊,绝望的情绪再也遏制不住,喷涌而出。
“严庄老贼,安的是什么心?难道他就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那部将亦是泪流满面。
“那老贼铁了心的要作壁上观,咱们注定要孤军奋战了!”
陡然间,钱忠两眼又精光四射,他绝不甘心就如此失败。
“咱们孤军奋战又如何?大燕的天下总不能靠那些只知道窝里横的狗贼们撑起!”
可话虽然说的硬气,但究根结底手下没有足够的兵员,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钱忠发泄过后,又向身侧的部将问道:
“派去洛阳方向交涉的人回来了吗?”
钱忠不但派人去向严庄求援,同时也派出了人往洛阳去,他此前的打算是总能有一方调来兵马吧!可派往洛阳的一共有三拨人,居然一个都没回来。
看着部将无奈的摇头,钱忠原本稍稍提起来的精神又迅速的萎靡下去,他不是傻子,这种情况绝非寻常,一连派去的几拨人都杳无音讯,这更加印证了此前不祥的预感。
洛阳城里一定发生了不为自己所知的变故。否则以赵九功行事之紧密,就算不能及时的带兵出城,派个人来告知情况却是必然。
而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赵九功也许已经身不由己,换言之就是失去了人身自由。
纷乱之下,钱忠抹了一把不断砸在脸上的雨水,此时大雨已经渐渐转成了小雨,可看着这个尽头似乎短时间内不会停止。
“前军战况又如何了?”
“极不乐观,至多半个时辰,就会彻底崩溃!”
只见钱忠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一跺脚。
“都听令,所有人无命不得擅动。”
围在钱忠身旁的部将们都是浑身一震,本以为他会下令救援,可谁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将军,再不派兵救援,前军可真就没救了!”
钱忠叹了口气。
“你们想没想过,如果真的派了援兵,前军固然能够脱困,但大帅的全盘谋划呢?为了救前军,让大帅以及数万兄弟多少日夜的谋划操劳付诸东流,这笔帐都算过么?”
这一声声的反问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的确,钱忠真想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这窝囊仗真不是人打的,外有强敌呲着獠牙猛扑上来,内有奸贼虎视眈眈,随时打算趁着你病要你命。
各种念头纷纷杂杂的涌上来,钱忠恶狠狠的又吐了口浓痰,但刚落在地上就被雨水所淹没。、
他不再说话,部将们也不再说话,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雨水的声音。
远处,厮杀声渐渐淡了下来,所有人都神情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钱忠再也忍不住,打算到桑林边缘去查看。
没等他走出几步,便已经有军卒来报讯。
“前军败了!”
听到这个结果,钱忠反而平静下来,这个心理准备他早就做好了,之所以如此平静的接受了现实,是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没有第二条路。
这时,也有好消息送了过来,是来自尹子琦的消息。
神武军中军大营空虚,他们已经横扫了近半个军营,大营中的守军人马不多,战力一般,如果一切顺利,神武军中军大营的陷落便近在眼前。
得知这可消息让钱忠本已经渐渐熄灭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烧成了熊熊大火。
如果神武军的中军大营岌岌可危,那么这些神武军就一定会分兵救援。只要他们分兵,局面的发展就会按照他们的预计进行,伏兵一出痛歼唐兵,然后转而配合着与神武军秦薛两部鏖战的后军一举将神武军主力消灭,此战就已经奠定了胜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都打起精神来,唐兵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有一场恶战要打,端稳了你们手中的刀枪……”
……
胜利来的近乎于突然,原本苦苦鏖战的秦琰得到万人生力军的侧后翼援助,彻底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明显的劣势转眼间就被扭转过来,甚至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股令人恶心的叛军击溃。
田承嗣啊田承嗣,看来家主君对你的安排果然恰到好处,连俺们都被迷惑了呢!
秦琰如此在心里暗暗的想着。
如果换了民营的寻常校尉统领这股民夫,他们就必然会老老实实的听令,按部就班的挖壕沟,撤退。绝不会像田承嗣这样,搞出如此之大的动静。
事实上,秦琰一开始也不了解,为什么让田承嗣一个战兵将领带着一群民营的民夫去挖壕沟,如果不知内情还以为田承嗣在秦晋面前失宠了,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真正的原因,恐怕就是在关键时刻,期望着田承嗣能带着这些民夫有一战之力吧!
不管旁人如何猜想,田承嗣出色的完成了份内和份外的任务。
眼看着与之对战的叛军开始向西南方向逃窜,秦琰并没有下令追击,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今夜非同小可,一切还是谨慎为好,既然打赢了眼前这一仗,就不必再追穷寇,关键是能稳住战局。
原本转小的雨又忽而大了起来,不断有雨水从脸上淌下,这严重影响了视线。秦琰下意识的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但眼前的清晰只维持了一瞬间,雨水重又淌了下来。这让他不得不放弃了再摸一把脸的打算。
“郎将快看,民营向东去了!”
秦琰心中一动,这田承嗣怕是早就憋足了劲头,现在刚刚协助自己击溃这一股叛军,又要去支援薛焕,也是个争功心切的人啊。
不过,这种争功并不让人厌恶,因为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帮助他人从火中取栗,欢迎还来不及呢。
刚刚得胜的兴奋心绪没能维持多久,秦琰又心事重重的抬头看向墨黑一片又不断洒落着雨水的天空。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秦大夫总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现在看来此言非虚。原本定计是过了子夜就放火把此地西南部的桑林烧掉,而这场透雨下来,恐怕十天半月都休想放火烧山了。
这时得了空,秦琰便在琢磨着该秦大夫打算放火烧山的目的,一个念头猛然冒了出来,难道这桑林里有伏兵?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跳上高处,仔细审视着那处桑林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轮廓。
那里距离此处也不过六七里的距离,倘若当真有伏兵,刚刚与田承嗣的民营夹击叛军没准就要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但那处桑林的确是上好的伏兵之地,秦琰几乎可以肯定,里面是有伏兵的。这时,他才猛然记起了秦大夫曾反复交代的一件事,那就是不论发生任何变故,都不要离开壕沟,更不能擅自带兵返回中军。
难道……
秦琰的脑中有一个念头在飞快的运转着,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叛军一定在桑林里布置了伏兵,之所以刚刚没有冲出来做黄雀,那是因为他们不想暴露行踪,他们就像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豹子,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扑上去撕咬猎物的。
正思量间,却忽闻军报。
“秦校尉,中军大营被偷袭,叛军人多势众,大营,大营危险了!”
秦琰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并没有多大的意外。有了刚刚的推断,他甚至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做什么,那就是作壁上观,让埋伏的叛军空等去吧。
然则,尽管他知道秦晋早就会有所准备,但仍旧难以抑制的担忧着,担心中军大营会发生意外的任何一种可能。只是战场之上最忌讳的就是擅自行事,因而他只有在黑暗中默默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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