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遭受唐.军偷袭的消息后,蔡希德反而冷静下来,他在竭尽全力思考着应对之策。自己果然又低估了秦晋,这个人似乎总是擅长绝处逢生,不如就此避开此人,让神武军去祸害孙孝哲。
想到孙孝哲,蔡希德不免有些恨恨然,他在兵进绛县之前曾派人去劝说孙孝哲与自己南北夹击,可数日功夫过去了,仍旧没有一丝音讯,只怕对方不会派兵与自己合作了。
思量之时,部将不断的从旁催促,告知他*正与燕军左翼的人马鏖战,请他立即决断处置。但蔡希德此时陷入思想斗争之中,竟对部将的催促充耳不闻。半晌之后,他终于有了反应,脸色也从由于转为坚定。
“偷袭唐.军几多?”
“回禀将军,大致在五千人上下!”
蔡希德面色如常,并无过多表示,只语带责备的说道:“慌甚?五千人的*都打不过,不如回家去给婆娘养孩子!”
其实也是强攻绛县城功败垂成,接着就立刻遭到*偷袭,人心惶惶然也可以理解。此刻遭受主将斥责立时便觉得无地自容了。如果与他们对战的是契丹人,那么互有胜败也不丢人,现在他们败给了战斗力极其低下的*,那就太说不过去了。虽然他们曾经也在唐.军的旗帜下战斗过,但现在他们头顶的那面琦子已经改姓安了,自然从那以后就再与唐.军没有任何瓜葛。
求援的副将识趣的离开,左翼拥有将近一万人的精锐,如果连五千人的唐.军都打不过,恐怕真得如蔡希德所说,该回家给婆娘养孩子了。
左翼燕军果然很轻松的就赶走了偷袭的唐.军,他们只是被强攻失败的惨烈情形惊的有些失神而已,此时在主将的压迫之下,又恢复了以往的野蛮与自信。
蔡希德当即决定,再次打造攻城器械,此番进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就算围困三月半载也绝不能中途撤军。看看究竟是谁耗得起!有了这个决断之后,蔡希德觉得只靠身边这三万精锐远远不够,于是遣人返回泽州,征召当地的新附之军,翻过浍高山与之一同围城。从泽州当地到绛县,就算走的再慢有三五天功夫已经足够,而他正可以借着这断时间重新打造攻城器械。
除了调遣援兵以外,为长远围困绛县打算,蔡希德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他要在此地坚壁清野,抓捕本地百姓用作壮丁。
然而,当蔡希德派出的清乡队进入附近各乡里时,却惊讶的发现,根本用不着他们清乡,因为当地早就人去屋空,别说人影就连鸡鸭鹅的影子也不见一个。而且现在正值秋收时节,原本还想搜刮百姓的存粮作为军食,可看到田地里干枯的庄稼,可以想见绛县今岁十之**是绝收了。
白忙活了一通,抓不到壮丁,搜不到粮食,蔡希德觉得这真是咄咄怪事,就算灾年逃难,也总不至于逃的干干净净一个都不剩吧?假如因为没有吃的而而死,人死了也该有遗骸留下来。可清乡队在附近十里八乡一丁点可疑的迹象都没有发现,仿佛绛县附近的百姓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件意外插曲又让蔡希德像吃了苍蝇般的恶心,他算是发现了,只要和秦晋挨着干系,不管人还是东西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蔡希德觉得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左右看看才发现带队出去清乡的闵光杰还没回来。
“闵光杰呢?回来了吗?”
“禀将军,一早出去的,到现在还音讯皆无!”
一干人嘲笑闵光杰无能懦弱。
“高丽奴不是迷失了道路,找不到回军营的路吧……”
“说不定高丽奴去投了唐.军……”
“住口!”
蔡希德越听越是不耐烦,就算闵光杰是高丽人也不至于如此诅咒于他,万一他真的投了唐.军,可是由累得自己白白损失了五百精锐,还有战马!想到这里,蔡希德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因为自从来到绛县以后,只要他有点不好的念头,便总会成为事实。
“快,快闪开,闵副将回来了,闵副将回来了!”
听说闵光杰回来了,蔡希德大喜,不详的预感总算没有应验,这个心理魔障说不定便可就此破掉了。
然则等闵光杰出现在面前时,蔡希德傻眼了,只见闵光杰躺在一块门板上,由两名兵士抬了进来,如果不是事先告知这个浑身是血的人就是闵光杰,他是万万认不出来的。
“这,这,这,他怎么了?”
“闵副将刚刚单人独骑奔到辕门外就不支倒地了,可能是遭到*伏击了……”
蔡希德顿觉脑袋发晕,身子晃了两晃,不详的预感还是应验了,虽然并非闵光杰投靠唐.军,但五百精锐肯定是被伏杀殆尽了,偏偏只逃回来了一个废物!
“抬下去,抬下去,给他治伤……”
他抑制住心中的厌恶,以使自己不表露出来,挥手让抬闵光杰进来的两名兵士再将其抬出去。
众人又忍不住嘲笑了闵光杰一番,所有人出去都是全须全尾的回来,偏偏只有高丽奴如此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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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县保卫战开门红,一战摧毁了燕军二十多辆攻城车,又杀伤了上千燕兵,自此一扫城中上下的“恐燕”情绪,甚至已经有人叫嚣着要出城偷营,或者与燕军决战。秦晋虽然不赞同他们这种自大轻敌的想法,然则却并不加以制止,在精神上扫除掉对燕军的畏惧,比什么都来的弥足珍贵,如果能让麾下将士恢复大唐精锐的自信,他不介意让这种自大的言论在军中流传。反正最终下决定的还是他本人,而不是受民意所左右。
一直在城外活动的王颀以及神武军前军数次袭击燕军,同样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今日他还歼灭了燕军五百清乡队,并俘获马匹三百余,战马跟着捷报一同送回绛县城内,自是令人再度欢欣鼓舞。
斩首五百级相对于俘获的三百余匹战马,已经不够引人注意了。唐.军中战马的珍贵程度,远比十名步卒要金贵,一次性补充了三百余匹战马,这还真是一桩意外的横财。
只是秦晋的神经依旧不能放松,以他对蔡希德的判断,此人定然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所以要彻底解决眼前的困境,只能击败全歼此人。但是,燕军勇悍,远非*可比,梨花枪和霹雳炮虽好,但总归只能锦上添花而已,还不能达到左右占据那么变态的程度。
秦晋烦闷之下,不觉间已然走到了后园之中,忽闻衣袖甩打之声,却见是那老道清虚子在慢吞吞的练拳,只是他那一套姿势怪异的很,绝没有后世的太极拳那般极具美感。
这个清虚子自从进献了伏火方以后,又深得秦晋重用,已经被城中上下推崇为仙人,很多不明真相之人甚至对他顶礼膜拜,直以为他是秦使君请回来的助战仙人。
秦晋也不对外解释,在这种内外无援的境地下,能够让将士们拥有一丝虚假而又深信不疑的希望是多么奢侈啊!
“使君可有心事?不如说给贫道道听听!说出来就轻松多而来!”
秦晋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燕兵不退,我何以能轻松啊!”
“原来使君是在心烦兵事,贫道帮不上忙,请使君见谅!”
秦晋没好气的看了清虚子一眼,他还真拿自己当神仙了,自己原本也没指望依靠这个身世不明的牛鼻子老道退兵啊。
想到这里,秦晋突然开口问道:“你真是清虚子?”
这一问竟让清虚子愣住了,半晌之后,清虚子才呵呵笑问道:“使君何出此言?贫道若非清虚子,又何以会有这太清宫密不外传的伏火方呢?”
秦晋点了点头,他原本就是恶趣味般的随口一问,此时听他提及伏火方居然是密不外传的方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想不到这*配比的方子居然也成了可以传世的宝物。
当然,道士用这个伏火方并非是以制造*为目的,这是为了炼丹之用,以用真火烧成不世仙丹。只可笑那些求仙问道,以图长生不老的人到头来还是因为服食仙丹导致重金属中毒,过早的弄坏了身子,反而成了短命鬼。
“真人可曾练过丹药?”
清虚子抬了抬松弛的眼皮,颇有些玩味的看着秦晋。
“如何,使君也想求仙丹?莫怪贫道多嘴,仙丹多以心诚为灵验。贫道虽然眼拙,但也看得出来使君身有杀伐血腥之气,丹药这等物什,与使君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秦晋笑了,这清虚子虽然说的云山雾罩,但总归是委婉的告诉他吃仙丹不好,总算不是那种装神弄鬼坑蒙拐骗之徒。如果刚才清虚子但凡有一丝诓骗他吃丹药的心思,秦晋绝不会留此人在军中。
话既然说到了丹药的好与坏,秦晋话锋一转,便与清虚子谈起了丹药的成分。
“我以前常听说密陀丸与三仙丹,不知真人可曾服食过?”
清虚子盯着秦晋看了一阵才道:“贫道只炼丹,不用丹!”
听到这个答案,秦晋上下打量了清虚子一阵,戏虐的数道:“恐怕真人若常年服食这两样丹丸,也不会如此长寿了!”
虽然话说的戏虐,可其中隐含的意思却是,仙丹非但不能使人延年益寿,反而会有折寿的嫌疑。
清虚子何等聪明焉能看不出秦晋话中所指之意,当即笑言:
“寿数乃天定,人有善恶,服食仙丹自然就损益不同了。始皇帝服食仙丹寿数仅有五十,而汉武帝亦服食仙丹,却有七十寿数,其中究竟有几分是仙丹之力,世人谁个能分得清楚呢?”
老道说话就是爱故弄玄虚,说通俗点无非就是个人身体底子不同,而仙丹的重金属多为氧化物,不足以急性致命,积累致病也要经过一个长期的过程。没准秦始皇不吃仙丹就能活到五十五,汉武帝不吃仙丹能活到七十九也未可知呢!
“我幼年时曾看过一本医书,言及三仙丹以朱砂为辅料,而朱砂又实为水银的异态之物,水银之毒,想必真人也知晓的。密陀丸则以铅为辅料,铅这种东西最是阴毒,服食多了,可使人绝嗣呢……”
秦晋的话还未说完,清虚子的面色就已经数度变化。朱砂和铅的确是炼丹的必备用料,可在秦晋嘴里这两样东西竟成了害人的毒药。
“这,这,贫道对使君从无恶意啊,贫道之心可表天日,绝无欺瞒!”
说到底,秦晋是不相信他那一套关于伏火方的鬼话,一个老君山中的道士不去阿附天子王公重臣,却偏偏来绛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寻一个区区郡守投靠,说出去谁能信?反正他是不信!
以前秦晋需要用他配置*,暂且隐忍不发。可那日竟有燕兵绝地道直捣公署的险情发生,俘虏又招认城内确有奸细,也就怪不得他将怀疑的矛头指向清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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