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迟心跳一滞。
离得远,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立即朝着游艇就狂奔过去。
到了岸边才发现,游艇连接着一条长长的小木船。
小木船和游艇之间用锁链连接着,一条七八米长的木板铁索桥。
他想要到达游艇,必须要经过这条小船和桥。
慕迟二话不说,就翻过栏杆从岸上跳了下去。
他都没有看到宋浮晚拼命对他摇头,让他不要下来。
他的腿其实尚未痊愈,就这么几米高一跳,整个人差点儿跌倒,膝盖处骨头突然传来剧痛。
慕迟顾不得这个,扶着船板站起来。
这才发现,自他跳下来,有人发动了那艘游艇。
游艇开始向着水深处行进。
慕迟站起身来,身体随着小船轻轻摇晃,他抬头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宋浮晚,高声对她说道:“晚晚,我在这里,别怕!”
宋浮晚流着眼泪,看着慕迟刚才从岸上不顾一切跳到小船上。
她知道他一定摔得很痛。
游艇越开越快,风也越来越大。
慕迟身上的黑色风衣,被吹得呼呼作响。
宋浮晚被一根粗绳挂在金属横杆上,整个人被绑着,晃来晃去,像是随时会掉进海里。
而陈良则斜靠在游艇的第二层窗前,嘴里依旧嚼着口香糖,手里玩儿着一把二十公分左右长的匕首。
匕首闪着寒光。
匕首距离悬挂宋浮晚的绳子很近,只需要轻轻一划,宋浮晚就会沉入大海。
宋浮晚此时根本不担心自己,她痛苦地看了一眼那条长长的铁索桥。
慕迟站在随时会翻的小木船上,轻轻扫了一眼那段桥,嗤笑一声,上面洒满了钉子等尖锐物体。
他没有一丝胆怯。
“陈良,我来了。放了晚晚,你要我的命,我给你。”
慕迟也知道,陈良这个人已经疯魔了。
他敢绑架宋浮晚,就没打算活命。
所以陈良估计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将宋浮晚绑架,又让他一个人来营救她。
陈良斜眼瞟了一眼宋浮晚,又笑着看向慕迟:“迟哥,这个小哑巴哪里好啊!你瞧瞧你,又是为了她让人戳瞎我的眼,又是帮她抢公司的。我听说还要结婚了?”
“少废话,你放了晚晚!”
慕迟一个人来的路上就想到了,如果他和宋浮晚只能活一个,那必须是宋浮晚活下去!
宋浮晚七岁时已经救过他一命,让他多活了十五年。
十五年后,晚晚又来到他的生命里,包容他、爱护他,让他第一次品尝爱情的甘甜和美好。
足够了。
遇到宋浮晚之后,他不再贪恋其它,只要晚晚平安幸福就够了。
陈良干笑了两声,一口吐掉口香糖,拿着刀刃在自己手心拍了拍:“迟哥!你这不是求人的样子啊!”
“你想怎么样?”慕迟声调异常平静。
陈良忽然伸出刀刃,贴着吊宋浮晚的绳子比划了一下。
宋浮晚吓得闭上眼睛。
慕迟猛地倒吸凉气:“陈良你别动!”
陈良忽然神色一冷:“迟哥,把你的武器扔海里去!”
慕迟神色微微顿了顿,看了一眼绳子边缘的匕首,他按照陈良的吩咐,拿出大衣口袋里的手枪。
当着陈良的面儿,他卸掉子弹,将枪扔进了海里。
然后脱掉了黑色的风衣,扔到船上。
他举起双手,对陈良说:“武器已经扔了。”
“哈哈哈……”陈良收回刀子,“迟哥,你想救她?那你跪下,跪着走过来,让我戳瞎你一只眼睛,再断了你的命根子,我就把你的小哑巴放下来!敢不敢啊迟哥?!哈哈……”
宋浮晚猛摇头。
她不要慕迟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
慕迟的腿刚刚好起来,他不可以按陈良说得做。
铁索桥上撒满尖锐的钉子。
慕迟如果跪过来,他的腿会再次废掉的!
眼泪顺着她的脸滑落进大海里。
她朝慕迟摇头,用眼神哀求他,不可以。
宋浮晚和慕迟都知道,陈良是想要慕迟这条命。
甚至可能是想先折磨他们,然后三个人一起死。
慕迟看着对她拼命摇头的宋浮晚。
他的晚晚,他最爱的女人。
他的晚晚是个极好的姑娘,她温柔善良,聪明坚强。
现在她是宋氏的掌事人。
就算没了他,也会有很多优秀的男人追求她。
无论晚晚和谁在一起,晚晚都会得到那个人的无限宠爱。
可是,原本他快要给晚晚一场盛大的婚礼。
晚晚答应过,办了婚礼,她就任由他做想做的事了。
可惜……
他慕迟可能做了太多错事坏事,没那个福气。
陈良时不时笑一声,戏谑地看着为了一个女人变得唯唯诺诺的慕迟。
“迟哥你快点儿啊!这里好冷啊,我要让小哑巴下海去喂鱼了!你还爱不爱你的小哑巴了?!”
陈良在上面阴阳怪气地喊着,甚至还推了一把绳子。
宋浮晚当即就凌空晃了半圈。
慕迟紧紧抿着嘴唇,站上了木船的船头。
七八米长的木板铁索桥上,被撒上了大大小小、长短不同的钢钉。
慕迟毫不惧怕。
他抬起头,看着飘在半空中,一边哭一边摇头制止他的宋浮晚。
他对她弯起唇角:“晚晚,把眼睛闭上!听话!”
宋浮晚摇头,一点儿也不想听他。
她太懂慕迟了,慕迟肯定是要借机和陈良同归于尽,为她争取生存机会。
她不要他死!
“听话,闭上眼睛!”
晚晚看到会心疼的。
“行不行啊迟哥!再啰嗦我直接把绳子割掉了!”陈良拿出匕首又开始在绳子前比划。
“噗通”一声!
夕阳水光之下,宋浮晚看到慕迟跪在了木板上!
她似乎可以听见钢钉刺入骨血的声音。
宋浮晚觉得脑袋轰得炸开。
她的眼泪喷薄而出。
尖锐的钉子刺进血肉。
慕迟咬紧牙关,膝盖当下就流出血来。
痛得蚀骨,他没有让自己唉哼一声。
抬起头,迎向宋浮晚惊恐担忧的目光,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晚晚,闭上眼。听话……”
又跪着往前走了一步。
陈良忽然狂笑起来:“疼不疼啊迟哥?哈哈哈!!快!走快点儿啊迟哥!”
慕迟每挪动一步,便有新的钉子刺入腿里。
他只觉疼得难忍,力气在随着鲜血渐渐流失。
转眼,慕迟已经走了三米多的长度,裤子被鲜血染红,手心里都是血。
“哈哈哈我靠!迟哥真是个爷们儿!小哑巴快看!迟哥给我下跪了哈哈哈!!!”
宋浮晚急促地呼吸着,喉咙里涌起一阵阵的灼痛感。
她想让慕迟停下来,她不要慕迟受这些苦!
头开始阵阵发痛,嗓子里又如同塞了一团火烧的棉花,让她想吐!
她觉得周围的空气快要被抽空了,嗓子越来越堵,火苗越烧越旺!
慕迟双手扶着膝盖,痛得弓起了腰背。
但是他还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宋浮晚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被燃烧。
她痛苦地抽泣了一声。
喉咙快要灼烧起来,宋浮晚痛苦的张开嘴巴:
“慕……慕……慕迟!!!”
慕迟在蚀骨的痛楚中,忽然听到了有人喊他名字。
宋浮晚的声音不大,周围又是呼啸的海风。
但是慕迟还是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
是个极其柔美、悦耳又生涩的女人的声音。
她的声音比他想象中更好听。
他的灵魂瞬间颤。
他抬起头。
宋浮晚望着他,哭泣着摇头:
“慕……慕迟!……别……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