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隆福宫。
隆福宫,燕王朱棣府邸,位于元大都西南,具体位置则在西安门大街以南,府右街以西,灵境胡同以北,原本是大元的太子府。
一个藩王,住在前朝的太子府本是越制,朱棣也常常因此而担忧,但朱元璋对四子非常喜爱,给了他这项特权,这才敢安心住下,封住了悠悠众口。
若是没有朱元璋的口谕,平民住进前朝太子府邸都会担心朝廷冤枉他有不臣之心,更何况藩王。
书房之中,朱棣正在苦读兵书,时不时画记一二,身旁磨墨的乃是明朝开国功臣中山武宁王徐达长女徐氏。
徐氏天资聪颖,幼年时便贞洁娴静,喜欢读书,有“女诸生”的美誉,洪武九年被正式册封了燕王妃,深得孝慈高太后喜爱,洪武十三年三月随朱棣就藩北平,夫妻情深,在她的管理之下,王府内政肃然。
门外突然走进一人,细一看竟是一名和尚,和尚身着袈裟,年纪比朱棣稍长,身体微胖,面容慈善,虽不像苦行僧倒也不像是什么奸险小人。
和尚名叫道衍,朱元璋给朱棣请的老师,朱棣年幼时便是道衍陪在他身边,虽是师徒身份,但朱棣对道衍却十分尊敬,私下里常以义父相称。
“义父,您来了!”
见道衍前来,朱棣立马放下兵书,来不及漱洗便离开了书桌,十分热情。
“道衍拜见王爷......”
“虚礼,虚礼.....义父,请坐!”
朱棣幼年到青年时期,大部分时间道衍都侍读左右,他的一身才华多半也是道衍所授,若非正式场合,朱棣对道衍也随意的很,但道衍却注重君臣礼节,每每教育。
“王爷,君臣之礼你又忘了......”
“没忘,没忘,此处只有我与王妃,没有外人......”
朱棣慌忙解释,说话间已经将道衍送上了座位:
“听下人说义父这段日子去寺庙清修去了,故没有登门拜访,若得知义父提前回来,棣儿绝对设下酒宴,咱师徒俩好好喝一杯。”
从佛教的角度讲,道衍绝对不是六根清净的僧人,真正的和尚是不问天下事,不吃酒肉不沾女色的,但道衍却恰恰相反,这些他都爱。
当然,佛门也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说法,但佛祖可没说和尚还能睡女人。
道衍不仅睡了女人而且还有了儿女,不过知道这事的不多,朱棣就是其中一个。
一个人如果才华横溢、功劳齐天是可以掩盖一切过错的,道衍便是这类人之一。
“王爷,若非要事,道衍自然不会断了清修,太子朱标巡抚湖广之事你听说了吗?”
道衍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重点。
“大哥又巡抚湖广?难道是因为张先旺叔侄之事?”
就藩燕北,湖广之事他也很少研究,但轰动京城的宝庆知府张天顺的案子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此事陛下都知道了。
“非也!
王爷,若此事是为了那老臣张先旺,那道衍我今日便不来了。张先旺年纪也不小了,能力平平又是将死之人,为这种人断了我的清修,不值得,今日我是为另一人而来。
此人名叫李翰林,一个七品县令,太子巡抚湖广名义上是为了处理湖广之事,暂行湖广布政使的职权,但实际上是为了李翰林这个人。”
道衍道。
“李翰林?”
“怎么,王爷晓得此人?”
“何止晓得,本王差点被这七品小县令一棍子打死,若不是命大,又差点死在他县衙的牢房之中......
唉,不说了,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丢人,都是些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太子朱标去寻他作甚,此人虽有些才能,但也不至于太子亲自去拜访他。”
朱棣有些疑惑的道。
李翰林为人正直,一心为民,的确是个好官,但大明的好官多得是,也没见太子去拜访其他人而只拜访了李翰林。
“还有这事,既然王爷和这李翰林如此熟,那臣便不多说了。”
道衍意外的道。
“不,我们相处也才五六天,只能说认识,熟悉还谈不上,他又惹事了?
既然是他的事我还真想听听.....”
朱棣笑着道,李翰林有趣的很,对这个人,他兴趣颇大,至少一点,在燕北他没遇到过这样有趣的官员。
道衍将新化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一五一十的陈述了出来,尤其是扳倒宝庆知府张天顺这件事讲的特别细致。
县令敢打知府,这在大明绝对是第一遭,这样的官员有胆量与气魄,令人敬佩。
“王爷,此事您认为仅仅是太子的意思吗?”
道衍说起李翰林在新化干的那些事情后,朱棣的神情时而紧张时而激动,有时甚至捧腹大笑,但道衍说完,又提出了疑问。
此事如果不是太子朱标的意思,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这是在笼络人心?
朱棣不蠢,一下子便猜测到了朱元璋的心思,能够被父皇看重的人便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了,十有**都是能人。
当初太祖打天下的时候身边那些老将和谋臣哪一个没活到建国,哪一个不是经天纬地之才,这中间除了太祖皇帝得天地运势之外,太祖本身也有知人善用的能力。
“那义父的意思是?”
“太子要的人,燕王也要去要,太子拜访的人,燕王也要去拜访。”道衍没有将话说明白,因为他知道,只要燕王有大志向便能听懂他的话。
“我知道了,过两日我便出发,只是这李翰林我还真不好意思见他,毕竟.......算了,家事........缘分之事强求不得,谁叫他们没有早认识。”
想起李翰林朱棣便想起了南康,但帝王家的儿女婚姻自古由不得自己,这又是一段孽缘。
“过两日?不行,现在就出发!
你快马加鞭到了新化之时已经是半月之后,那时候太子早就回京,你们俩也不至于在官道上碰面。
王府之事我和长史打点便是,你放心去就是了!”
“这么急?”
“急,急的很,但凡经天纬地之才,往往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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