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男生 女生 完本 书单 专题 APP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武侠网 > 其他 > 意千欢 > 第57章 更新(万更)

意千欢 第57章 更新(万更)

作者: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1-10 00:16:52 来源:58小说

订阅比不足一半,要三天后看到正文。感谢支持正版的亲, 么么哒!

燕京城南的棠梨园, 历时七载,终于竣工。

薇珑一早前来, 一处一处检视, 到此时,已近正午。

大管事吴槐一直跟随在侧,情绪越来越低落。

此刻, 薇珑站在小佛堂外, 端详着门窗。

吴槐预感不妙, 先一步赔着笑解释:“起初您让小的看着办,小的便选了贝叶式样。”

薇珑再审视片刻, 缓缓摇头,“难看。”

“……”吴槐无声叹息。

“换。”

“……是。”吴槐欲哭无泪。

这半日下来, 一座凉亭矮了些许,要拆掉重建;两堵墙、一面影壁头尾高度差了分毫,要推倒重砌。这会儿要换掉小佛堂的门窗, 等会儿不定又看哪儿不顺眼……

在以前,她这严苛得能让人发疯的性子, 他半句怨言也无, 在今时今日, 却是分外抵触。

薇珑转身,语气平静:“把心放下,我还有数月光景。”这忠心耿耿的老仆人, 之所以满脸的不情愿,不过是担心她等不到园子真正建成那一日。

吴槐闻言,瞬时红了眼眶,“小的总是盼着您能尽早如愿。况且,那些瑕疵,也只有您这样的造园名家才看得出……”

薇珑轻轻一笑,“已然如愿。横竖也无他事,便又犯了挑剔的毛病。”

“那就好,那就好。”吴槐擦了擦眼角,“小的方才是怕您又为这些琐事心烦,而且……”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道出所思所想,“而且,近日小的对您真是满腹抱怨——我问过方太医了,他说您本不该用虎狼之药,以温和的方子调理最佳。”

“听他的,是几年生不如死,我情愿要数月的轻松自在。”薇珑语带怅然,“你不明白,因为你不是我。但愿无人再如我。”

吴槐知道她发病时有多痛苦,无从反驳,只是无力地劝道:“可是,还有一些人,如小的一般担心您,想长长久久地看到您。”

薇珑失笑,“走遍大夏,如今盼我安好的,不过三五人。”

“……”吴槐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又是气闷又是埋怨地瞪了她一眼。最听不得这种话,她偏要说。

笑容在薇珑脸上徐徐绽放,“生气伤肝。”

吴槐真豁出去了,又狠狠地瞪住她。

薇珑笑出声来。对这个胜似长辈的人,她从来是没有脾气的。

吴槐不消片刻就败下阵来,低声提醒道:“宫里的人已来了多时,要接您进宫伴驾。”

“知道了。”

“但您可以即刻离开。”

薇珑敛了笑意,神色转为惯有的清冷,“已无必要。”

·

薇珑随引路的内侍走进长春苑,视线始终不离脚下方寸之地。

世人皆知,长春苑是经她之手建成,今上尤为喜爱;世人所不知的是,长春苑是她有生之年的耻辱之一。

五年前,今上梁湛为着邀宠,设法将建造长春苑的差事揽到手里,其时又扣着她的软肋,命她完全按照他的意愿布局构图。

建造园林这回事,懂行的人,会根据本有的地势、周边的环境规划;不懂行的人,则会无视一切,只要自己的意念中的园林建成。

梁湛是后者。

是以,本该意境优美雅致的地方,建成了只求富丽堂皇的恶俗之地。行家里手若是登高一望,便会发现这园子有多碍眼。

可笑的是,因着先帝曾称赞过长春苑两句,梁湛一直引以为豪,并在当时将这份功劳完全推给了薇珑。她其实宁可折寿十年,也不想要这份所谓的功劳。

·

梁湛自来体弱多病,这一次的病情很是蹊跷:知觉、体力、睡眠逐日丧失。

太医院的人轮流把脉,只说是急火攻心所至。

此刻,梁湛侧卧在床上,望着薇珑款步趋近。

清雅绝俗,飘然如仙,美得不似红尘中人。

这女子,便是举国咒骂的祸国妖孽。

只怪她不识时务,合该落到这步田地。昔年若肯嫁给他,岂有这数年艰辛。

七年前,她嫁给康王。新婚夜,康王中毒,卧床不起;一年后,康王身死,她孀居至今。

去岁冬日,先帝驾崩。今年春末起,他每隔三两日便驾临康王府,傍晚去,夜深回,直到数日前他病倒在床。除了他与她,怕是没人相信她还是清白之身。

——这些都是她付出的代价。

她让他承受多少失落不甘,他就施加给她多少风波磨折。

只是,并没打击到她,她一直倔强的可恨的活着,且活得不错。

薇珑趋近,敛衽行礼。

梁湛指一指床前的座椅,“到朕近前来。”

薇珑称是,从容落座,“皇上面色奇差,是否一直不曾对症下药?如此下去,情形堪忧。”

一旁的太监屏住呼吸,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梁湛只是一笑,“的确。你该清楚,朕所需的良药,是唐修衡那佞臣贼子暴毙。”

春末,镇守边关的唐修衡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兴兵造反,数月来势如破竹,眼下已夺走他的半壁江山。

“唐修衡是佞臣,亦是奇才。”

梁湛嗤一声笑,“在朕眼里,他只是个疯子。”

“奇才与疯子之间,自来只有一步之遥。”

梁湛凝视着她,眼神似淬了毒的刀,“你袒护他的心,从未变过。”

薇珑对上他视线,定颜一笑,“是你不得人心而已。”

“朕只后悔,当初没将他处死。”梁湛眼中有了几分快意,“可如今这样也好,昔年名将已变成背负千古骂名的乱臣贼子,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三年前,唐修衡曾蒙冤入狱。梁湛指的是这件事。

薇珑牵了牵唇,“实情分明是先帝暴怒,将谋害忠良的几个小人满门抄斩,且罚你余生闭门思过。两败俱伤,你又何苦逞这口舌之利。”

唐修衡蒙难时,正是先帝南巡期间。那件事之后,谁都知道,先帝对梁湛憎恶之至,不可能让逆子继承皇位。

梁湛终究得到了皇位,但他既非嫡出又非长子,到底是名不

正言不顺,得不到臣子的忠心辅佐。

“说到先帝,”梁湛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很温和,“他对你的宠爱,不亚于已故的平南王,想当初的黎郡主,位同公主。”

薇珑但笑不语。的确,先帝在世时,对她一直宠爱有加,可她的命运却始终被梁湛控制。

黎家先祖是开国元勋,获封平南王,是大夏唯一的异姓王。薇珑的父亲黎兆先,自幼能诗善画,文韬武略。改变他性情的,是女儿两岁那年,妻子红颜早逝。

黎兆先辞去官职,悉心照顾教导女儿之余,醉心于建造园林,几年之后,造诣颇深,成为园林大家。

薇珑十四岁那年冬日,黎兆先有了一次远行,去的地方,是亡妻的祖籍上饶。

转过年来,父女再见,他已病重,并且身陷囫囵,被关押在梁湛的私宅。

为着父亲,薇珑只能让梁湛得逞,答应嫁给康王,赐婚旨未下,两个人便依照梁湛的安排交换了信物。

那些事情的起因,是她不耐烦梁湛的纠缠,对他说宁可遁入空门,也不会嫁他。

她想要清心寡欲的度日,他就让她为至亲揪心痛苦,再给她一段不甘不愿的姻缘,一个人前是谦谦君子、人后是好色之徒的夫君。

折磨人、毁掉人这方面,梁湛颇有天赋。

亲事定下来,黎兆先回到王府,已是病入膏肓,数月后,带着对女儿满腹的忧心、愧疚、不舍离世。

之后,康王病故。

先帝怜惜薇珑命途多舛,对她又多几分偏疼。

没有先帝的庇护,她的日子,不可想象。

可在去年,先帝离奇暴毙。

近在京城的先帝、父亲,千里之外的唐修衡,她最亲最近的三个人的身死、磨折,都是梁湛所赐。

对梁湛的那份恨意,早已融入骨骼血液。过于深重的恨,反倒让人出奇的冷静,不会形于色。

梁湛审视她良久,正色道:“朕的天下,亦是先帝的天下,你能坐视唐修衡篡权夺位?”

薇珑不答反问:“皇上有何吩咐?”

“他已是而立之年,至今未娶,是为你。”

薇珑沉默。

“他亲人的藏身之处,你可知晓?”

薇珑继续沉默。

“明日朕便下旨,把康王妃从皇室除名,让你做回黎郡主。”梁湛笑微微地道,“这祸国妖孽的头衔,你再不可能甩掉。今日起,留在宫里,服侍汤药。”

薇珑失笑。

梁湛笑意更浓,“来日若是兵临城下,你能对先帝聊表孝心——好歹算个要挟奸佞的质子。朕倒要看看,在唐意航心里,你到底是何分量。”

唐修衡,字意航。

“真有国破那一日,朕认命。只是好奇,与朕纠缠不清的女子,他如今是以识得你为耻,还是不改痴心。”

薇珑噙着一抹笑,转头望向窗口。

冬日已不远,那掀起万里杀戮的男子,此生还有再见之日么?

得不到、放不下是诛心的刀。

只盼他心意已改,弃若敝屣。

薇珑见周清音之前,命人唤吴槐到面前说话。

吴槐恭声道:“郡主有何吩咐?”

薇珑道:“我想知晓周大小姐日常动向,有合适的人手么?”周清音与唐修衡前后脚来到家中,她不能认为是巧合。

吴槐思索片刻,郑重点头,“有。”

“去安排。”横竖也是闲着,不妨多了解周清音一些。

“是。”

薇珑转身去了梧桐书斋。

周清音面色还没缓过来。切身领略到唐修衡的威慑力之后,她害怕,还有几分羞恼。

“这是怎么了?”薇珑明知故问。进门之前,已经有人把二门那一幕如实相告。她并不意外。唐修衡情绪转变之快,几乎不需要时间过渡。

在平南王府,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不是秘密。周清音苦笑道:“来内宅的路上,与唐将军巧遇,他那个神色……吓得我。”

薇珑轻描淡写地道:“日后我让下人妥善安排。”

周清音眼神复杂地看着薇珑,“唐将军来找你,是为何事?”

这一次,薇珑没办法转移话题,“他手里有一块地,让我看了看地形。”

“你可曾与他交谈?”

“自然。”

“他那个眼神……没吓到你么?”

薇珑没应声,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清音。

气氛有些尴尬。

周清音强笑着解释,“我方才实在是吓得不轻,心慌意乱的,是不是说错话了?”

薇珑这才道:“我只管看地形图,打量他神色做什么?”这也算实话,大部分时间都对着他那块地头疼兼絮叨了。

“也是。”周清音自嘲一笑,心里暗暗后悔失言,“你不似我们这种寻常门第的闺秀,谁会给你脸色看?我是没见过世面,一点点小事都会大惊小怪。”

唐修衡怎么可能找到别人家里给一个女孩脸色看?那不是名门子弟的做派,更不是他的做派。

她想不通,自己或是家人何时惹到他了?他为何用那种伤人之至的眼神看她?

薇珑没接话,喝了一口茶。

周清音勉力镇定下来,道明来意:“我问了问家中的管事,带来了堪舆图。”

随行的丫鬟上前两步。

“我看看。”薇珑站起身来,命丫鬟把图铺开在桌案上,做样子看了片刻,和声道,“在湖边加盖一个小凉亭就行。样式不拘,四角、六角、八角都可以。在东面为佳。”指给周清音看了,又道,“一家之言,你不妨再问问别人。”

“是么?”周清音看着堪舆图,有些不相信,“只看图就能想到别院的概貌,找出不足之处?”

“不算什么,你不屑为之而已。”薇珑笑了笑,“我这一技之长,放到别处,只比商贾的地位略高一点。”对方的心声,她不介意帮忙说出来。

“瞧你这话说的。”周清音笑起来,“你这一技之长最是风雅,可千万别妄自菲薄。”

“许多人都是这么说,心里到底怎么想,我也看不穿。”

周清音正色道:“我说的可是

真心话。”

薇珑一笑置之,转身落座。

周清音吩咐丫鬟把堪舆图收起来。别院只需要加盖一个凉亭,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不能再提起这个话题。再多说,薇珑不免觉得被人当成了寻常工匠。

她要来往的是黎郡主,不是黎薇珑。

日后登门,要换个理由。她一面迅速转动脑筋,一面对薇珑的性情恼火。这女孩只是看起来随和、温柔,其实始终都与人保持着距离,最起码对她是这样。

她叹息一声。

薇珑扬眉,“又怎么了?”

“说起来,我们来往的时日也不短了,可每一次都是我不请自来。周家设宴相请,你从不肯赏脸前去,闲来去找我,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周清音显得很苦恼,“你说心里话,是不是打心底觉得我这个人不可交?”

薇珑笑道:“我从来如此,又不是只对你这样。”

小时候,父亲会带着她去亲朋家中串门,长大之后,接触的都是诗词书画名家和能工巧匠,再有就是宫里一些人。

别的闺秀自幼有母亲带着出门赴宴。她没有这样的福气,也根本不感兴趣。

出门做客,有时候对她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别人家的环境哪怕有一点点杂乱、屋宇花墙哪怕有一点点倾斜,都让她心里不舒服一整日。

这是她的问题,改不掉,只能避免给自己添堵的事情。

周清音恳切地道:“你就不能破例一次么?明年六月你就及笄了,到时想出门都不行。”

能否出门关你什么事?薇珑腹诽着,索性问道:“你好像特别希望我出门,为什么?”

“是我的表兄妹想见见你,他们想当面请教你一些事。”周清音期期艾艾地道,“他们要是递帖子到王府,你一定不肯见。近来他们总笑我说大话,怀疑你根本就不愿意与我来往。也难怪他们这么想,相识这么久,你从没去过我家里。”

薇珑一面斟酌这番言辞有几分可信,一面缓声应道:“要询问我的事情,只能与园林有关。你让他们命人送帖子到外院,先跟管事说说大致情形,需要我出面作答的话,我一定不会推脱。”

周清音嘴角翕翕,不知道说什么好。

薇珑继续道:“至于别的,免了。我只是与你来往,不是与你的亲人、亲戚来往。我出门与否,看心情。这样不好,我知道,但是不想改。”

这下好了,日后连这个话题也要放弃。周清音暗怪自己行事鲁莽,又恨薇珑的态度。这样不给人留情面的话,居然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是真不见外,还是打心底瞧不起周家?

周清音自认向来沉得住气,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涨红了脸,做不得声。

薇珑只当没看到,吩咐涵秋:“给周大小姐续一杯茶。”

她算来算去,现在自己好像只有一个优点:绝大多数的人和事都不算什么,气到别人的时候,毫无喜悦;别人想气到她,难上加难。

周清音深深呼吸几次,站起身来,屈膝行礼,道:“今日也不知怎的,总是说错话,还望郡主海涵。”

“不碍的。”薇珑示意荷风将周清音扶起来。

周清音脸色更红,低声道:“今日先行告辞,改日再来赔罪。”

“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薇珑笑盈盈站起身来,“改日再聚。”

这件事情之后,周清音连续数日没登门。

吴槐那边刚安排下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了解周清音的大事小情。

薇珑继续琢磨唐家的小佛堂,图样定下来之后,忙着做模型。有了实物,也许又能找出不足之处。

她现在能为唐太夫人和唐修衡做的,只有这一件事,自然格外用心。

吴槐听荷风说起,又犯了想得太远的毛病:

听几个丫头的话音儿,唐修衡和郡主相见时气氛融洽,他所听说的、了解的两个人的坏脾气,都没发作。

看样貌,他没见过比他们更般配的人;论出身,唐修衡也足以匹配郡主。

可是两个人的性情……长久相处的话,迟早会有一个忍无可忍。

吴槐用力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只盼着王爷能够尽早回京。

薇珑也殷切地盼着父亲回京,每日都要询问吴槐一次。

黎兆先担心女儿等得心焦,每隔三五日便有书信传回家中。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早间,吴槐对薇珑道:“郡主放心,算算脚程,王爷是日夜兼程,三五日就能进京。”

薇珑很是不安,“天寒地冻的,这样赶路,不知道多辛苦。”她斟酌着怎样孝敬父亲,“我就是太笨了,连一件锦袍都没给爹爹做过,但是真不爱做针线。要不然,今日开始学着下厨吧?爹爹到家的时候,要是能吃上我做的饭菜,一定很高兴。”

吴槐立刻苦了脸,“郡主的意思是,给您添置一个小厨房?”

“我院子里不就有小厨房么?”

“的确是有,可您哪儿受得了那里边的杂乱、油腻。”吴槐哀求道,“与其学下厨,您还不如学学别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薇珑看看他,又看看荷风,“小厨房很脏乱么?”

“哪儿啊。”荷风偷偷瞪了吴槐一眼,“小厨房每日都收拾得纤尘不染,但是作料、厨具根本就不可能摆放得整整齐齐。郡主不是受不了这个么?”

吴槐劝道,“我的好郡主,您是做大事的人,厨房那种地方哪儿是您能进的?下厨有什么好?总切菜的话,手会生茧,绘图都要受影响。”他是真怕她一心学做饭菜,让他带着管事、工匠现弄出个小厨房。

薇珑被他引得笑了起来,“算了。只当我没说。”不论是针织、下厨,几天之内都不可能学会。与其临时抱佛脚,不如想想别的哄父亲开心的法子。

之后,薇珑命人把图样和列出的工料明细送去唐府,请唐太夫人和唐修衡过目。

下午,唐修衡亲自回访,带来两样礼品。

“这怎么敢当。”薇珑不安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我也说过,不收谢礼。”

唐修衡温言道:“我总空手前来,于理不合。礼品也不贵重,你只管放心收下。”

薇珑将信将疑,可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查

看礼品,只好命荷风接过。

唐修衡问她:“这几日在忙什么?”语气温和、随意。

“在学着做模型。”这句话,半真半假。木工、手工是她必学的,人单力薄,做不了过于繁重的,就一直做模型练手、练眼力。

唐修衡一笑,“我能看看么?”

“可以。”薇珑笑盈盈起身,亲自把模型取来,“手边没别的事,就做了府上佛堂的模型。”

唐修衡双手接过,转到南窗下的大画案前,把模型放到案上,仔细观看。

薇珑随他走过去,站到画案一侧,语声轻快:“现在还没做好。过几日做好了,就会送到府上。”

“很不错。”唐修衡称赞之后,抬眼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郡主看起来心绪颇佳。”

“有么?”薇珑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方便告诉我原因么?”要是因为小佛堂的事即将告一段落,她高兴成这个样子……唐修衡用指关节敲了敲画案边缘。

薇珑并不瞒他,“家父几日内回京。”

“原来如此。”唐修衡先是逸出愉悦的笑容,继而则是微微蹙眉,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她。

薇珑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刚刚提到了父亲,此刻他这个神色,让她心慌。

唐修衡柔声安抚她,“别怕,与王爷无关。”

薇珑轻轻地透了一口气。

唐修衡斟酌措辞之后,道:“我是在想,郡主所学,都是王爷悉心教导。你可有自己精通而王爷不曾涉猎的才能?”平南王就要回京,他想再见到她,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薇珑侧头看了他片刻,只是抿唇微笑。

“数年前,王爷曾出手帮过唐家,如今我要还这份人情。”唐修衡问她,“想知道原委么?”

薇珑笑得微眯了眼睛,摇了摇头。

唐修衡用口型对她道:“撒谎。”

“侯爷所指的才能,想不出。”难得遇到为难他的机会,薇珑怎么会半途而废,“至于是怎样的人情,不该是我过问的。”

“再想想。”唐修衡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事情至关重要,可我不便当面告知王爷,需要你转告。”

薇珑眼底、唇畔的笑意渐渐淡去,转化为无奈、沮丧。

吴槐来通禀:“周国公有要事求见王爷。”

薇珑和声道:“派个人去跟他说,王爷出门了,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我不会让他见王爷。”

“是。”

周夫人起身道:“来之前我有耳闻,国公爷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告知王爷,还请郡主通融。”

薇珑问道:“可知是何事?”

周夫人摇头,“并不清楚。”

薇珑望向吴槐,“去问,他若不方便与你说,便来此处。”

吴槐称是而去。

薇珑把口供递给身边的琴书,“让周夫人看看。”

周夫人不难猜出口供的内容,接到手里,却是一字一句慢慢地看。

她要等周国公过来,事情若是顺利的话,清音惹下的祸,兴许就能忽略不计。

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抓住。

虽然,她知道希望渺茫。

周清音如坐针毡。眼下能祈望的,唯有父母的庇护。

明亮的灯光影里,薇珑望着神色迥异的母女两个,牵了牵唇。周夫人不急,她也不急。

过了一阵子,吴槐引着周国公进门,走到薇珑近前。

薇珑并没起身行礼,指了指周夫人对面的座椅,“国公爷请坐。”

周国公笑着颔首,落座后问道:“不知王爷去了何处?”

薇珑歉然一笑,“王爷去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让家父见到周家的人。”

她不命人通禀,或是唤人阻挠的话,周国公怎样都不能如愿。

周国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而解释道:“事关重大,还请郡主通融。”

“烦请提个醒。”薇珑望着他,神色诚挚,“国公爷精明,心里该清楚,不是我蓄意阻挠,是家父不想见您。”

周国公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盏茶,温声道谢,随后望向薇珑,缓缓说出两个字:“上饶。”

“上饶。”薇珑重复一遍,“那是家母祖籍。”

“王爷先前离京,为的就是去上饶,寻访一位故人。”周国公解释道,“那个人,与王爷、王妃颇有渊源。”

薇珑问道,“你要与家父说的要事,与这个人有关?”

“正是。”

薇珑一笑,“不必了。这是家父的事,外人不需劳心。”

周国公也笑了,“假若那人的性命危在旦夕,王爷绝不会置之不理。”

“的确是。”薇珑笑道,“只是,家父若是理会,我会竭力拦下,让那个人去死。”

周国公的瞳孔骤然一缩,握着茶杯的手也忽然用力。

薇珑继续道:“更何况,那个人不会有性命之危。”

周国公低下头去,面色慢慢变得颓败。原来平南王早有准备,他的计划还没开始,便已成幻影。

“国公爷,周夫人,”薇珑问道,“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么,被人蓄意谋害呢?”

周国公只勉强抬起头来,嘴角翕翕,说不出话。

周夫人倒还平静如常,瞥一眼周国公,和颜悦色地望向薇珑,晃一晃手里的口供,“郡主指的是清音的幼稚行径么?”

“幼稚行径?”薇珑失笑,“夫人慎言,您就不怕我也幼稚一回?”

“郡主身居高位,胸怀宽广,又淡泊处事,定不会与无知妇孺计较。”

“承蒙夫人抬爱,可惜,我受不起。”薇珑用下巴点一点周清音,“长话短说。或是给个让我满意的交代,或是随我将人送到衙门,再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郡主这是何苦来?”周国公回过神来,劝道,“不论怎样的事,说起来都是女子之间的事,闹大了,清音倒是无妨,却会影响郡主的名声。”

薇珑睨着他,“若是我今日中招,害得家父对你唯命是从,也只是女子之间的事?”她摆一摆手,“不必说那些关乎名声的虚话,有人给我垫底,我不会在意。眼下只是要问

问你们,此事是私了还是公了?”

周国公起身,拱手行礼,“请郡主开恩。此事自然是私了为宜,郡主可以随意开条件,周家都会竭力去办。”

周夫人、周清音随着站起身来。

薇珑颔首一笑,“周大小姐想从我这儿得到的,便是她要失去的:尘世之中,我不想再看到她,要她落发为尼或是暴病而亡,你们选。不忍心的话,我帮你们。”

就算不下狠手,也已经与周家结仇。周清音会迅速成长、成熟,变成周夫人得力的助手,往后的情形,与前世大同小异。

周夫人身形僵了僵,语气干涩:“一旦清音落到那个地步,我这个做娘的作何感想,郡主能想见到吧?”

“自然。”薇珑一笑,“虎毒尚不食子,夫人会对我心生怨恨。”不要说眼前的事,就算在前世,周清音只要在她手里吃了亏,周夫人就一定会竭力帮女儿找补回来。

周夫人又问:“明知如此,郡主还是不改初衷?”

“不改。”薇珑微微一笑,“留着她,不过是损你的颜面、碍我的眼,与其如此,不如简单些。最起码,您与国公爷换个人膈应我。”

“……”最后一句话,实在是歹毒。周夫人一时哽住,无从应对。

周清音面色青红不定,气得簌簌发抖。那个黎薇珑,看都不看她,却已把她踩到了尘埃里。

薇珑道:“三日内,让我知道周大小姐的安身之处。到时候,我把今日抓到的两个人送还周府。否则,我就随心所欲地追究此事。”

周国公痛定思痛,咬一咬牙,撩袍跪倒在地,“请郡主开恩。这些年来,是我惯坏了清音。她做出了糊涂事,归根结底,是我之过。郡主若是铁了心追究,便追究我教女不严之过。”

周夫人随之跪倒,举动有些僵硬。

周清音看了,急得掉下泪来,她转到父母中间,去扶父亲,“爹爹,您怎能跪这个心如蛇蝎的东西?她不配!”又去搀扶周夫人,“娘,您快起来……”

周夫人回以冷冷的一眼。

“再有聒噪的,拉出去掌嘴就是。”薇珑吩咐了安亭,对周国公道,“追究你的过错,也行啊。你教女不严、教子无方,倒是说说,想给平南王府怎样的交代?出家还是辞官?”

“这……”周国公到此刻才真正明白,面对的这个小丫头,比一些官员还要难对付。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