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天传 051 见天地

夜色很深，也很安静。

王慎斜靠在树干上，双手枕在脑后，怔怔看着头顶星空发呆。这大山里的夜空似乎和山外的有些不大一样，眼前白色的和红色的星辰似乎比自己以前见到的都要明亮很多，尤其是那些红色的星星，那一闪一闪的节奏，竟是隐隐与这一片大山有着一丝奇妙的联系。

就好像这片大山也如活物一般存在着呼吸律动，如同那些红色星星一样，盯着看久了，每一次闪烁似乎都能给王慎的心底带来一次轻微却又真实无比的冲撞。

吸纳天地灵气入气海，悬而不落，压缩凝固为一团后再如雷云炸裂，炸开的天地灵气冲刷着王慎四肢百骸，浑身筋肉骨血，那天地灵气如无数细小雷蛇游走于王慎周身，带来的酥麻感让他有一种莫名畅快。

很快，王慎的呼吸节奏似是与整片大山融为了一体，一起一伏间宛若林风吹荡，细不可闻，却又如山石块垒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慎察觉到一丝异样，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小白就坐在自己对面，把玩着手里的乌玉瓶，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看。

“啧啧，想不到你的悟性还能到这个地步。”

小白脸上毫不吝啬地露出赞美之色。

“什么悟性？”

王慎有些不明所以。

“你的剑法啊，还有你方才的呼吸吐纳，都暗合天道至理。这天下，也唯有那些真正有机缘见到了天地大道的人才有机会领悟，难怪那甘家大小姐对你另眼相看，她肯定以为你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高人指点。”

小白瞥了眼在不远处安睡的甘心，神秘笑道。

王慎摇头道：“我师父没教过我这些。”

“对呀，所以说你悟性很好。其实，你那位倒霉师父没有教你什么本事，却给你讲过很多大道理，而这些道理呢，对你有些潜移默化的作用，所以你无论还是练剑还是修行，都能很快把握其本质，不为世俗表象迷惑，所谓返璞归真便是如此。”

小白横坐在树干上，拖着腮帮晃荡着两条修长的腿，若有所思说道。

王慎皱了皱眉，不解道：“返璞归真？”

“嗯。这就好比你师父这些人修的道，也常分见人，见道，见天地的说法。所谓见人，便是见到本我真我，知道自己这一生所求所想，不去做那些违背自己本心的事，顺心顺势而为，只求一个道心清净，于是世间便有了一个个道家真人。而见道呢，却是在见真我之外还能见到天下芸芸众生，以及世间万千道理纲常，超脱自我放眼自己周围的一切事物，天下万物之间都存在极为细微隐秘的联系，往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为天地气机。能见到天地气机便是见道，道法三千，自择一条而往，这样的见地和胸怀自然又要比那些真人厉害了许多。而至于最后的见天地嘛……”

小白微微一顿，王慎顺口说道：“像我这样的？”

“呸！”

小白横了他一眼明显是嫌他不要脸，然后继续说道：“能见天地的人，无一不是世间奇才，其心中格局早就脱离世俗，在这些人眼中，天下万灵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尘埃，他们看到的远非你所能想象，所谓大道无情也是这个道理。至于你嘛，虽然有些异于常人的眼界，但离真正的大道还差的远呢，不过你那师父虽然命不长，眼光倒是可以，居然把你收入门下。啧啧，本姑娘真没看错人呐……”

“你看没看错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死了你那条心，我反正是不会跟你练什么邪门歪道的法术的。对了，那枚珠子呢？藏哪了，还不拿出来给我看看。”

王慎想起正事，一脸狐疑地盯着小白看。

小白没好气道：“干嘛？又不是你的东西，干嘛给你看。”

王慎皱眉道：“好歹也是老子拼了命得到的东西，不是说好了对半分嘛？”

“对啊，但珠子就一枚，总不能砸碎了一人一半吧？唔……不过，这珠子本就是我门中前辈遗落之物，不知为何被那前朝老鬼得到，这次正好物归原主。你也不用生气，说好了对半分我又不会占你便宜，大不了下次碰到什么好东西给你就是了。”

“门中前辈？你不是说自己是大家闺秀嘛？怎么又冒出个师门来？”

王慎有些不信小白的托辞，在他看来那枚珠子肯定是了不得的宝贝，否则她也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不拿出来。

“哼，要你管啊！不好，有人要醒了！”

小白突然一声惊呼。

王慎心中一突，急忙往道清三人休息的方向看去，但当他发现三人睡得很安稳一点异状也没有后再回过头来却见小白已经化作一道白光投入了那乌玉瓶中，再没了动静。

“哎，真是鬼话连篇呐……”

王慎无奈苦笑，只好将那乌玉瓶收起放入怀中，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闭上了眼睛靠在树上休息起来。

一夜无事，当道清三人酣睡醒来时候发现王慎一个人在树上打坐吐纳。

甘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后才过去喊道：“喂，下来啦！”

王慎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他昨夜就睡了一会，天还没亮便又醒来修炼。虽然他知道光凭他这样练法，想要打通更多的奇经八脉也不大可能，但至少聊胜于无，要知道他现在，别说是甘心这三人了，就连小他好几岁的道正修为都远在他之上，若是再不勤奋点，自己这辈子怕是真要荒废了。

还是得想办法解决气海丹田的毛病啊……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王慎从树上一跃而下，按照出发之前华镜道人给出的路线图，他们四人到现在已经走过了一半，而剩下的那一半路说不定要比之前的更加凶险。

不过幸好道清道明两人不再视王慎为累赘，一路上虽然彼此间依然没什么话说，但气氛已然比出发时融洽了很多。反倒是甘心，一直就跟在王慎旁边，对他的那套剑法尤其感兴趣，只是最后王慎被她逼得不得已告诉她这套剑法乃是从秦州府执阴司的那破旧书架子上胡乱找到的一本旧剑谱上学来的之后，甘心整整老半天都没再说出一句话。

平川剑法，无论是名字还是招式，在她这位见多识广的甘大小姐眼里，实在是有些太过看不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