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天传 032 熊皮人

山林之间开始弥漫着一股新鲜浓郁的血腥之气，王慎面前的熊皮人一手各拎着半只山豺，直到山豺的身上的血全部流尽了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熊皮之下是一个极为魁梧的身躯，比之真正的老山熊不遑多让，只是此人须发皆白且箕张，面庞宽阔方正，容貌也生得极为彪悍威武，尤其是宽厚的口鼻眉眼，给人一种独有的震慑力。

熊皮老人上下打量着王慎，然后将右手的半只山豺交至左手，并顺手一捞就抓住了王慎的脚脖子。

脚被对方单手抓住，王慎想到方才那只山豺的下场，顿时惊得冷汗直冒瞳孔圆瞪，这一瞬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扯着嗓子就大喊：“前辈饶命啊！”

谁料，那熊皮老人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只是嘿嘿一笑，粗壮的右臂轻轻一甩就将王慎甩到了背后，连同左手的那两瓣山豺一起倒扛在了背上大步离去。

熊皮老人扛着山豺与王慎，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到了最后竟是如草上飞一般化作一道黑影穿梭在深山密林之间。王慎单脚被抓，倒挂在对方肩上，整个身子随着老人的奔跑前后左右一顿乱甩，好几次脑袋都与另一边的两瓣山豺尸体撞在一起，那山豺尸体血未干透，劈头盖脸糊的王慎满脸是血。

但倒挂着的王慎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声，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力气挣扎喊叫，而且以这个姿势奔跑再加上满脸血浆，没坚持一会就被甩地狂吐了起来。

熊皮老人却对身后的事不管不问，只顾赶路，王慎吐了一会后就觉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再加上方才与山豺一战耗尽了所有精神气力，等到肚子里所有东西都迎风吐了个干净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等到王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这片天地都倒转了过来，还未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一股呛鼻的浓烟就熏得他连连咳嗽，这一咳嗽就又牵动了他还未平复下来的五脏六腑，对着空气就是一顿干呕。但这一次，他嘴里什么也没吐出来，因为肚子里连苦水都在方才的路上吐了个干净。

不过这一阵干呕让他清醒了很多，也幸好一阵山风吹来吹散了这一阵浓烟让他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以及自己的处境。

天已透出些晨光，周围尽是密林分不清位置，王慎被倒挂在一颗大树上，树下有一堆篝火，火上烤着半只山豺，旁边蹲坐着熊皮老人，正啃着另一半所剩无几的山豺肉。

王慎脑袋下方不远就是那一堆篝火，所以山风胡乱一吹就很容易将烟灰都往他头上吹来，下方那熊皮老人似是发觉王慎醒了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继续埋头啃着一条已经没什么肉的山豺后腿。

渐渐地，王慎身上的知觉开始慢慢恢复，被倒吊了一整夜的他只觉得头很沉脚很麻，虽然那火架上的山豺肉被烤的喷香冒油，但王慎现在内腑难受地很，根本没有食欲。

“这位前辈，敢问高姓大名？”

王慎恢复了些力气后大着胆子问道。

熊皮老人没说话。

“在下王慎，乃是秦州府执阴司的一名差役，昨夜追查鬼物路过宝地实属冒犯，若是哪里惹得前辈不高兴了，在下定会好好赔罪。只是在下有要务在身，不知前辈能否行个方便先放我下来？”

王慎斟酌着问道。

熊皮老人啃完了一条后腿，开始撕下前腿继续啃。

“这位前辈，在下真的不是故意的，有什么话咱不能坐下好好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就算您要我做牛做马在下也绝不敢怠慢半分……”

王慎继续说道。

这下，熊皮老人总算有了反应，只见他从火架子上的山豺身上撕下一大块肉，然后站起身，一把塞进了王慎口中。

“啊！”

那山豺肉被烤的兹兹冒油，王慎嘴里被塞进了满满一块，毫无防备之下烫的他一阵痛叫，立刻就将嘴里的山豺肉全部吐了出来。

熊皮老人眉头一皱，手里的半条山豺前腿一挥就砸在了王慎脑门上，王慎眼一黑又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慎再次悠悠醒来，这一回，他觉得脑袋又沉又痛，双脚已经没有什么知觉，嘴里干渴地快要冒起烟来，五脏六腑也因为被人倒挂着难受到了极点。

看着映入眼帘的那一片红霞，王慎发现自己还是被挂在同一棵树上，熊皮老人还在，篝火也没熄灭，只是火架子上烤着的已经不是之前那只山豺，而是换做了一条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后腿。

这条后腿又粗又大，也不知是什么野兽身上的，足足有那只山豺的半个身子那么大，但此时已经被烤的乌漆墨黑，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来历。

看着依然蹲着啃肉吃的熊皮老人，王慎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选择了继续交流。

“老前辈……算我求你了，您大人有大量，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能不能将我先放下来……”

王慎的声音很沙哑，虽然脏腑还是一阵难受，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更让他饥渴难耐，他现在很想讨口水喝。

熊皮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思索半晌后，指了指他然后又指了指火架子上的肉。

王慎连连点头道：“吃，吃，我吃！前辈，我什么都吃！”

于是，熊皮老人又撕下一块肉来，一股脑塞进了王慎口中。

肉还是很烫，但王慎不敢再吐出来，他张着嘴使劲呼吸了好几口让嘴里的肉稍稍凉了些，然后开始慢慢咀嚼起来。

这肉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肉，闻起来香味四溢，咬在嘴里却是又硬又韧，王慎嚼得牙口酸疼才终于将这嘴里的一块肉艰难咽了下去。

然后，他觉得很渴，便大着胆子问道：“老前辈，有没有水喝？”

“啪！”

熊皮老人抬手就是一巴掌，王慎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再次昏厥了过去。

等王慎第三次醒来的时候，依然被挂在树上，他盯着脚下那一片星光璀璨的夜空怔怔发呆，对于自己这一天的遭遇，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树下的篝火已经熄灭了，王慎没有注意到自己吃了那一块肉后，竟然已经不感觉到任何饥渴，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横躺在树下睡觉的那个熊皮老人身上。

披着熊皮的老人睡得很沉很死，不但如此，而且他鼾声如雷。

这鼾声是真的如雷，震得这一片山林都在随着他的呼吸声有节奏地晃动着，而王慎正是被这可怕的鼾声给惊醒的。每当鼾声响起，王慎耳边就如同奔雷炸响，震得他耳膜发疼，气血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