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懋饭店,塔楼天台。
早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可聚集在天台上的十几个西洋人却根本没有离开天台、去八楼餐厅用餐的意思。
“快看,**突破日军防线了!”
“上帝,中**人真的突入四川路了!”
密集的枪炮声中,几个眼尖的记者突然大叫起来。
与此同时,华懋饭店四周,那些聚集在自家阳台或者大街上观战的上海市民也突然间大声地欢呼起来。
苏联驻华大使鲍格莫诺夫和美国驻华大使馆武官史迪威赶紧举起望远镜往前看时,果然看到一队端着刺刀的中国士兵已经从靶子路连接四川路的路口冲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个抱着捷克式轻机枪的**校官。
**校官的军装和士官或者尉官区别很大,非常容易辩认。
只见**校官一梭子弹打出去,顿时摞倒了好几个日本兵。
剩下大约二十来个日本兵已经毫无斗志,在**的追杀下,他们分成了两股,十几个日本兵向北、朝着海军司令部的方向夺路狂奔,剩下七八个日本兵慌不择路,竟顺着四川北路往南逃进了公共租界,结果被守在桥头的意大利军队缴了械。
鲍格莫诺夫说道:“史迪威上校,**军官似乎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史迪威摇着头道:“不不不不不,我从来没说**军官打仗不够勇敢,事实上**军官是我见过的这世界上最勇敢的军官,我之所以说他们素质低,是因为他们基本上没有接触过现代的军事理论,既便是所谓的黄埔系军官。”
鲍格莫诺夫道:“可既便是这样,他们中间也不乏战术上的天才。”
“是的。”史迪威深以为然地道,“这一点真令人难以置信,若非亲眼看见,我绝不会相信中**人中间竟然还存在这样的战术天才。”
鲍格莫诺夫道:“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推荐他前往最富盛名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
史迪威叼着烟斗没说什么,心里却想,伏龙芝军事学院还是算了吧,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西点军校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军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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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北路上,徐十九与抱着捷克轻机枪的杨符瑞汇合了。
“汉魂老弟,接下来怎么打?”杨符瑞说完又正了正头上的日军钢盔,他自己的德式钢盔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是不是顺着四川路一直往北打?”
“不行,四川路是日军的防御支撑,因为连通杨树浦区跟虹口区的几座路桥全都和四川路横向连接,如果不夺回四川路,困守海军司令部的日军就会成为孤军,所以我料定日军一定会集结重兵从东、北两个方向全力反扑。”
“老弟你说吧,是攻是守老哥都听你的。”
“好,请符瑞兄马上停止追击,调配兵力在虬江路的各个路口抢修防御工事,务必将北面来援之敌挡在虬江各个路口以北,绝不能让日军重新打通四川北路,小弟则率十九大队向东推进,封锁住虹河上的所有路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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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翔古漪园,第9集团军司令部。
张治中刚巡视完真如附近独立炮兵第8团的阵地返回司令部,一边疾步走进作战室,一边问童元亮道:“慕陶,战况如何?”
童元亮道:“总座,进展很大哪!”
“哦?”说话间,张治中已经站到了地图前。
童元亮便指着地图说道:“总座你看,264旅知耻而后勇,今天上午一鼓作气连续攻占了持志大学、爱国女校以及虹口公园,262旅吴求剑团也攻占了八字桥、日本坟山,将战线推进到了天通庵车站,其前哨阵地距离海军司令部已经不足五百米!
美中不足的是,由于日军收缩得太快,所以歼敌数量不是很多。”
张治中的目光投向火车北站方向,道:“北站方向的韩宪元团呢?”
童元亮道:“韩宪元团打得也不错,虽然推进的距离不如吴求剑团以及264旅,但是他们也将战线推进到了虬江路以北,并且还封锁了虹河上的七八座公路桥,虹口日军从汇山码头补充军需的通道已被我军切断,只不过……”
张治中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只不过什么,说!”
童元亮道:“只不过半个小时前,日军才刚刚调集重兵,从百老汇路、熙华德路以及四川路三个方向朝韩宪元团发起了疯狂反扑,眼下双方正在激战,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张治中道:“四川路和虹河上的路桥可以说是虹口日军的生命通道,一旦被我切断,虹口日军顿时就成瓮中之鳖了,所以日军会疯狂反扑也完全在意料之中。”顿了顿,张治中又说道,“马上给孙元良打电话,让他派出得力部队支援韩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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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老汇路路桥西侧,十九大队1中队阵地。
前文说过,上海的公共租界以苏州河为界,南边的中区、西区仍旧控制在租界工部局治下,不过北边的东区、北区却已被日本人控制,成了日租界,为了区别于公共租界,日本人将北区称为虹口区,而东区则称呼为杨树浦区。
而由北向南汇入黄浦江的虹河便是虹口区、杨树浦区的地理分割线。
虹河上修建有九座公路桥,将杨树浦区跟虹口区连接为一体,十九大队的防御重心是南边靠近黄浦江的六座路桥,因为北边的几座公路桥靠近越界筑路,处于城市边缘,目前已被王敬久的第87师所切断。
而最南边的百老汇路桥以及熙华德路桥又是防御重点中的重点,以十九路军老兵为骨干的十九大队1中队和2中队分别驻守在两座路桥的西侧,这会,1中队和2中队正承受着来自黄浦江上的日本军舰、炮舰的炮火覆盖。
日军的几艘炮舰也就罢了,火炮口径最大的也就80mm,使用高爆弹吧,打不穿十九大队官兵藏身的钢筋混凝土大楼,用穿甲弹吧一炮一个眼,附带杀伤效果很低,不过老鬼子长谷川清的旗舰,出云号巡洋舰的杀伤力却实在是太大了。
出云号上的小口径速射炮就不提了,光150mm口径的重炮就有14门,最恐怖的还是那四门203mm口径的主炮,一炮打过来基本上一栋楼就塌了,一发高爆弹落在街上,那就是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大弹坑,纵然是钢筋铁骨也能把你炸碎了。
而且,舰炮跟陆战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相比陆战炮的人工装弹,舰炮的机械装弹要高效得多,装弹效率高也就意味着发射速度快,基本上,陆战炮打一发,舰炮就能够打出三四发炮弹,甚至更多。
换句话说,一艘出云号巡洋舰的火力,就几乎相当于半个重炮旅团,区区两个路桥桥头阵地,却要面对半个重炮旅团的炮火覆盖,其烈度就可想而知了。
二瓜双拳撑胸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这是老兵教的防炮常识。
老兵们说,绝不能将身体紧贴地面,否则既便不被炸死,也会被地面上传导过来的冲击波活生生震死,一二八上海抗战,从没见识过重炮威力的十九路军就曾吃过大亏,据说双方的第一天交战,便有数百老兵被日军重炮生生震死!
二瓜发现,真实的炮击场面远比老兵们描述的更加可怕。
二瓜亲眼看到,一栋三层洋房在日军的炮火下轰然垮塌,驻守在大楼里的一个班顷刻之间就被活埋,还有一发炮弹落在路口的街垒后面,一下就将整个街垒掀飞空中,趴在街垒后面的那几个弟兄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尸骨无存。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二瓜只觉得整个城市都在剧烈地摇晃,放眼望去,整条百老汇大街都已经被浓浓的硝烟彻底笼罩,十米开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听不见什么声音,除了一片的嗡嗡声,还有一阵阵的晕眩,仿佛进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一发炮弹落在二瓜身后不远的房顶,滚烫的瓦砾哗啦啦地炸下来,掉在地上又反弹到二瓜脸上颈上,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谢狗子忽然从硝烟之中冲出,又在二瓜跟前蹲了下来大吼大叫,二瓜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一片的嗡嗡声。
谢狗子大吼完就转身走了,也不管二瓜有没有听到。
几乎让人窒息的嗡嗡声中,二瓜发现日军的炮击好像已经停了,硝烟还未散开,老兵们就已经从各自藏身的掩体中爬了起来,谢狗子从瓦砾堆里刨出了机关炮,高疯子也带着两个老兵将那门37mm战防炮给推了出来。
还有那个刚来头一天就将狗子哥的盒子炮拆成一堆零件的高慎行,正背靠着墙角,若无其事地将一发发子弹压进枪膛。
战场的喧哗突然间像潮水般灌进二瓜的耳朵。
“有活着的,赶紧检查装备,相互补充弹药!”
“乌鸦嘴,带两挺机枪给老子抢占左边废墟!”
“高疯子,赶紧把战防炮推回来,太靠前了!”
“二瓜,你他娘的快点,小鬼子就要上来了!”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中,二瓜的意识突然间恢复过来,听到谢狗子在喊他,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谢狗子身边。
“愣着干吗?”谢狗子咔咔拉开枪栓,急道,“快上弹药!”
二瓜从弹药箱里托起沉重的弹链往枪膛里送,一边下意识地从机关炮防盾上探出头去张望,只见大约两个小队的鬼子兵从沿河的狄思威路上窜出来,在两辆装甲车的掩护下默不作声地冲了上来,**冲锋喜欢大吼,日军却习惯沉默着冲锋。
“小鬼子,爷爷送你们回东瀛!”谢狗子狞笑着扣下扳机。
霎那之间,20mm口径的子弹就已经狂暴地泼了过去,装甲车的薄铁皮根本就抵挡不住20mm口径机关炮的子弹,只片刻功夫,两辆装甲车就被谢狗子打成了蜂窝,装甲车里的七八个鬼子兵也全被子弹穿透装甲时形成的金属乱流杀死。
装甲车趴了窝,凶悍的鬼子兵步却不肯退回去,端着刺刀还在往前冲。
“来吧,来吧,叼钜老母,来多少死多少!”谢狗子怒吼着,机关炮也怒吼不止。
在20mm机关炮炮弹编织成的弹幕下,端着刺刀往前冲的日军纷纷倒在了血泊中,二瓜看得肝胆俱颤,20mm口径的机关炮实在是太凶残了,打中脑袋,脑袋直接碎裂消失,打中躯干,躯干直接就接被撕扯成碎片!
望着被撕成血肉碎块的鬼子兵,望着那满地血淋淋的残肢断躯,二瓜胸中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烦恶感,转身伏地干呕起来。
“过瘾,太过瘾了,哈哈!”谢狗子却哈哈大笑,打得更加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