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夏末秋初之时,寒气也逐渐袭来,这白衣水之上烟云缭绕,十来辆为玄刀门运物资的马车正艰难的向上行着,而另一则的陡峭栈道,一些玄刀门徒们正努力由此路上山,他们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着自己的卓越,特别是在见识过绍凌在此路上飞纵的俊逸的身姿之后,这条危险的栈道就更成为玄刀门徒们挑战的目标了。可是绍凌是绍凌,他们只是他们,这难以找到平衡落脚点的路,总让他们的步伐显得稚嫩和狼狈,那些幻想着自己能与绍凌齐肩的少年们,到最后总会铩羽而归。
玄刀门的最高处的楼阁是只属于宗主们的地方,名为明鹫台,姬月英站在楼阁高处看着那栈道上的门徒们失落的摆着头。另一旁日宗宗主石坚看她一脸嫌弃之色,顺着她的眼睛往下看去,倒也是一瞬间明了些什么,不过却不像姬月英那般,他倒是爽朗笑道:“老太婆,你还真以为人人都是绍正思的女儿呀?”
姬月英被那笑声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可是她并不赞同石坚的话,绍家是世代勇武,可是绍凌如今这一番成就却是她自己亲自调-教而成,当年绍凌稚子一般的面孔现在还是历历在目,那是她教导过最努力的弟子,让她都忍不住倾囊相授。
绍凌的入门源自玄刀与黑凤的传统,他们将自己的后嗣交换给对方,以最严厉的方式让那些孩子们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栋梁,以换取双方长期的无隙的协作。姬月英记得还只是当绍凌送到玄刀时,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可是说话分寸有度,举手投足也落落得体,只是那时已见不苟言笑的清冷之姿,倒是一点没有孩童一般的模样,与她那一本正经忠君爱国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而后绍正思带着自己的黑凤和姬辰霜离开了,绍凌才现孩童模样,在玄刀哭了三天三夜,闹的门中不得安宁,姬月英迫于无奈将她带在身边自己养了起来,这才稳定了小家伙的情绪,可是姬月英也不知如何带孩子只得回想着自己如何成长,她的童年除了练刀还是练刀,绍凌的生活也除了练刀还是练刀,她的少年除了杀人还是杀人,绍凌的少年也充满了杀戮,于是她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无双的绍凌。
姬月英拔出腰间的玄刀,风吹刀刃似乎还能听见刀下亡魂的呜泣声音,她像是回答又像自顾说道:“我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只知她是最好的刀。”
石坚幽幽笑道:“你最好把她当成一把刀,可别当成女儿了。”
姬月英脸色一冷,石坚的话似乎正中把心,这十三年来虽然对绍凌不冷不热,但细想来对她又无是倾其全心。姬月英先轻轻垂目又抬头冷声音说道:“当成自己的女儿又如何?违反了门规该罚该杀绝不手软。”
石坚轻蔑往姬月英脸上看去,这个女人虽是心狠手辣出名,可是绍凌这已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门中底线,她也丝毫不像要发作的样子,于是夺过姬月英的刀帮她收回刀鞘,盈盈笑道:“民间常说女大不中留,老太婆你想开些就是了。”
“女大不中留。”姬月英低声喃道,又低头一笑,果然还是当女儿了。
此时燕吹花中,绍凌破天荒为自己酌了一杯酒,另酒桌之上平铺着那一娟门令,绍凌将酒一饮而进,只觉得这酒辣烫喉,将这两天的心神烦乱一并搅起,这两日她让塔琳娜一众只做斥候,针对古家的事只是按兵不动,阿其罕为此已与她正面冲突过数次,虽有其它三人拦着,可是任务关天,总不能一直这样放任不为下去。
其实这娟布虽只书四字,但绍凌总还是推出了姬月英的意思,这门令不给她反给塔琳娜等人,这令又牵扯逍遥,这明着就是让这日宗四人来寻她解答,若这题她不答,最大的可能就是四人妄自揣测,最终无论是何结果一定都对逍遥不利,姬月英之意就是逼她接下这个任务,而古家簪缨之门,要对付肯定也不会让四个日宗弟子出手,这任务自然还是落在她的头上,那最终任务的目的是什么,绍凌还在想,但是她现在能确定的是姬月英正借着这个任务惩罚着她这几月来的渎职。
绍凌又为自己斟酒一杯,又顺手将另外的四个杯子斟满,也正是此时塔琳娜四人也跨进了房门,绍凌将那个四个杯子分别放于圆桌四周,四人大方坐下,马刺儿见跟前有酒倒也不客气,塔琳娜与柏松也跟着饮尽,绍凌又为三个将酒添满。
“今天斥候的如何?”绍凌不紧不慢问道。
马刺儿率先说道:“今日我扮做马倌去偶遇古家奴仆,说厚义侯最近爱往东宫去,怕是与太子有所谋划。”马刺儿挠了挠晒红了的脸接着说道:“具体的事儿问那小厮肯定是问不出的,看来明天还要去东宫那边打探下。”
绍凌点点头,马刺儿想得颇为周全,又转身看向塔琳娜,在青楼里隐藏了两天,这女人面色竟红润多了。
塔琳娜妖媚一笑,朝绍凌笑说道:“我去那楼里,刚好遇到那古家二爷的亲兵回城,说是来押运粮草。”
绍凌眼睛一亮,跟着问道:“现在又无战事,我看古守仁驻地粮田颇丰,何故还需要粮草,朝廷又为何要给他们配粮?。”
“这我自然也深问了,绍翎主别急嘛。”塔琳娜笑着说道,坐下的板凳往绍凌那方挪了挪,接着说道:“那亲兵口中虽说也不知为何,可却提到半月前东宫的长史去他们那给将士们做打赏。”
“阿其罕,”绍凌看着那个汉子,而他跟前的酒是一口未动,绍凌接着问道:“你打探的如何?”
阿其罕鼻中暗哼一下,还是答说:“古家长子最近周旋于天平权贵之间,相约的都是青年俊杰,但好似也都是□□一系。”
“呵!这古家还真是全员上阵呀抱东宫大腿呀。”马刺说道,又喝了了一杯酒,他是喝惯了符西烈酒,喝这天平的酒如同饮水的。
此时松柏站起来,他早年失语,打探时自然也只做些勘探工作,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放在圆桌之上,绍凌将地图拿起,竟然是古家的府邸布型图,勾画特别精致,连每个点位家兵的轮值时间都精确写出,绍凌一扫过跟前四人,这日宗的人功夫不挤,可是却也有自己的一套。
综四人所诉,绍凌倒是确定现在古家与东宫密切联系,虽不知姬月英目的如何,月宗行令无非就是坏它国之好事,动别国之根基,以现在的情况怕是古氏扶持东宫,东宫稳社稷固,不过一介刺客能做之事也只是寥寥,现在他们能最快做到乱天平局势的事情就是只有一件——暗杀
杀厚义侯古守义。想到这里,绍凌心头一紧,一股冷汗从背上溢出,刚才过过酒的喉更觉得一阵干燥,不由的吞了吞唾沫,这姬月英的惩罚对她来说真是太过残酷,为什么偏偏是逍遥的父亲。
塔琳娜见绍凌面色有变,她本是羊脂之肤,皙白如玉,可是此时却是白出了惨淡之色,虽然这样的表情只在一瞬之间,可是倒也被塔琳娜记于心中,绍凌当日虽舍身相救,但毕竟两宗之间也不敢相互信任。塔琳娜收回目光,却又与阿其罕的目光相触,看来发现绍凌有异之人并不止她一个。
塔琳娜坐下板凳又离绍凌近了一半,两人肩都碰到一起,塔琳娜挽过绍凌的手,另一只手递上一杯酒,娇声向绍凌说道:“绍翎主可是看出了任务的端倪?”
塔琳娜本是想打探,可是她偏又爱作妖,本就是男女不挑的人,仗着着自己姿色不比逍遥差就一心往绍凌身上靠,而绍凌见她一脸烟花之相,估计着这女人在青楼打探时便是这副德行,不由的往外移了移,也不接那酒,只正声道:“我自有安排,你们只管行事就好。”
塔琳娜又往绍凌肩上挪去,调戏这冷面翎主似乎成了一种乐趣,马刺儿三人也饶有兴趣的看着绍凌做何反应。
塔琳娜又将酒杯送到绍凌嘴前暧昧说道:“绍翎主安排便是,人家都随你。”
绍凌眉角一扬,将塔琳娜一把推开,冷声说道:“我可没钱喝你这花酒。”
塔琳娜将本是给绍凌的酒又灌进自己嘴里,柔声笑道:“怕是逍遥姑娘在,绍翎主便有钱喝这花酒了吧。”塔琳娜说完马刺儿一口酒喷在了阿其罕脸上,松柏失语,但只拍桌大笑,嘴中发出“噶噶”之声。本是塔琳娜想套绍凌想法,结果倒成了一场闹剧。
绍凌脸色一沉,月宗弟子从不像他们如此无礼,众人又见绍凌面无表情,眼神中透着杀戮之气,便又安分了下来。
绍凌将四人一扫而过,严声向众人安排道:“塔琳娜继续青楼打探,罗列□□羽,将明细列回,阿其罕马刺儿将塔琳娜提及的那一堆粮草销毁,一定不能送到古守仁那去,”又侧身看向松柏:“你与我明日侯府一探。”
“得令!”四人齐人答道。
又见绍凌露诡异的提了提嘴角,她提起酒杯轻轻一泯缓缓说道:“今晚每人挥刀五百次,挥不完就不用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