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被俘的那些年 第四十四回

动作轻缓地下了床，萧战用手指揉了一下被惊醒后不断瞅着他的血灵额头，推开门走了出去。床上的楚自熙半睁了一只眼，手支起身子打算起床，又手下一松，自然地倒了下去，再捞起被子不经意地翻了一个身，将自己卷成一团。

端着木盆推门进来的萧战看着这样的楚自熙，恍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他定了定神，放下木盆走到窗前，本还迟疑着要不要将楚自熙叫醒，便见床上的人儿又翻了个身，整个人都从被子里滚了出来，眼皮一掀，睡眼迷蒙地看着他：“怎么这么早？”

记忆中的楚自熙，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只要揭开被子，能看见的就只有一个穿戴得一丝不苟的人，睡前是什么姿势，第二天绝对还是那个样，哪怕是手都未有过一分偏移，往往还不待旁人走近他的身边，便已经从熟睡的状态中睁了眼，满目清明的样子更像是从未睡下过。

或许是因为修为下降使然，重生之后的楚自熙少了那份变态的谨然，睡觉的时候至少会脱去衣物，但也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头的样子，就好像一只凶猛的雄狮突然收起了自己的利爪与尖牙，像家猫一般温顺地将柔软的腹部袒露了出来。

楚自熙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想到楚自熙身上的伤，想到楚自熙改变的态度，脑补过多的萧战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顺杆爬地亲近楚自熙，而是将那只胆敢惹他家魔君不高兴的或人或物给揪出来一顿折磨，所以仿佛还在梦中的萧战只一个劲地看着楚自熙，没有回答他的话。

楚自熙顺着萧战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无意中露出来的胸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地嘴角抽了一抽，伸手利索地将亵衣束好。昨天是为了方便萧战为他治伤才没有将亵衣穿好，但愿没有引起某人的某种幻想。

被楚自熙突然的动作拉回了现实，萧战转身拧了热毛巾过来递给楚自熙，道：“有件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楚自熙打了个哈欠，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对着萧战盘膝坐起，眼睛半睁不睁，将脸凑了上去。再一次满头问号的萧战手一抖，一个不可思议却又符合这个场景的猜测从心底浮现，他僵硬地将热毛巾打开折叠，试探地将手抚到了楚自熙的后脑上，楚自熙唔了一声，将脸又凑近了一点。

得到确认的萧战屏住了呼吸，手掌撑着毛巾触碰到了楚自熙的脸，柔和至极地仔细擦拭起来，楚自熙舒服地轻哼着，直至毛巾冷却、萧战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才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扯了床头的外衣穿上：“什么事要解决？”

“先前有人发现了魔物踪迹，掌门一时间没有联系上我，便派了其他人先去调查，发现那地方确实藏有魔物后没有立即上报，而是自作主张地进行诛杀，结果惊动了那些魔物，让它们逃到了九州山。”萧战道：“玄天宗无法对付九州山的魔障，宗门弟子打听到九州城有位称号丑仙子的人可以制作进山符，便打算过来讨要几张。”第二个原因便是血灵昨天一反常态地舍得从他的怀中跑了出来，又拿尖喙叼着他的衣袖拼命朝着楚自熙的方向扯，差点没废了他的一件衣服。

“我昨天也听人提起过这位丑仙子。”楚自熙挑眉道：“不过只是讨要几张进山符，何必你亲自过来？”

“因为这丑仙子的规矩颇多。”萧战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语气：“第一条就是拒见三大宗门的人。”

“敢拒见三大宗门的人，这姑娘倒也不怕招人记恨。”楚自熙一笑：“不过既然别人都这么规定了，你为何还要去挑刺头？”

“除魔之事福泽天下，据说这位丑仙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想她也不会过多刁难。”

事实证明，哪怕是心地善良的人，都会有为了原则抛弃大义的时候。

好不容易排长队排到门口的萧战还来不及对看守的人报上名号，便见瞅了他一眼的两位看守从严谨端正的正派人士瞬间变为了遭受猛兽袭击的脱兔，一脸震惊地朝着门内冲，中途还不小心撞在了一起，又捂着头逃命般连滚带爬地踉跄进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嘭！’的一声将门死死关上。

一阵鸦雀无声后，周围人看萧战和楚自熙的眼神瞬间怪异了起来。

这还不算完，只见丑仙子居住的‘平安堂’上方兀地传来一声轻响，法术的波动从上蔓延，由内弹起的屏障将快要排在门口的几人瞬间推出了几米远。这番不再接见外客的架势引起了众怒，见势不好的楚自熙忙拉了萧战迅速逃离。

“我说你们三大宗门到底对人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别人要这么态度坚决地回绝？”背靠着墙壁歇一口气，楚自熙对萧战问道。

萧战淡淡道：“不知道，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这位丑仙子的存在，宗门内也少有知道丑仙子的。”

若是因为原则问题被人拒之门外也就罢了，但平安堂外多是有求于丑仙子或是受了恩惠打算回报的人，刚才那两人避之不及的态度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若不是楚自熙反应及时撤离得快，恐怕又要引起一次不小的纷争。

最主要是无缘无故的，丑仙子对三大宗门的态度为何会如此不友好？

楚自熙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先回去吧，我想找个人打听点事。”

这个人自然就是老镖头。

九州山被封，老镖头一行人自然没法进去，一天到晚愁眉不展地缩在客栈中，身上差点闲出几个蘑菇，楚自熙看了一眼窗子下面切磋得热火朝天的三人，对着老镖头问道：“你们就剩这几个人了，为什么还要执意进入九州山？”

“人可以再找，但我们要运送的镖物却是一点都耽搁不得。”老镖头叹道：“时间所剩不多，如果再过几天玄天宗还是执意不肯放行，我们就只能找机会溜进去了。”

候在门口偷听的玄天宗长老萧战：“……”

“不建议你们这么做。”楚自熙倒了两杯茶，开门见山地道：“老头，你知道丑仙子吗？”

“丑仙子？”老镖头一蹙眉，随即松开，点了点头：“只要是来这九州城的人，谁人不知道她？”

“这么出名？”楚自熙诧异道：“那为何在除九州城之外的地方都没听人提起过？”也是在进入九州城之后才听人频繁提及。

“因为她不想招摇。”老镖头道。

“也有能力不去‘招摇’？”楚自熙猜测。

“对。

”老镖头一笑：“只因她背后站着的情报组织足够能力让她如愿不去闻名于世。”

“这倒是稀奇了。”楚自熙饶有兴趣地道。以往选择入世的人，少有不希望名躁四方的存在，哪怕一些淡薄名利的人，也不会刻意去抹掉自己的名气：“那你知道这丑仙子究竟做了些什么事，能让九州城的人如此信服于她？”

“事？她做的事可不少。”老镖头也是含着敬佩的情感：“她本身医术超群，不止是建了‘平安堂’，免费为他人诊治，救回了无数人，甚至还琢磨出了不少对抗魔物的方法，颇有成效，并且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和善的样子，无论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城主或是卑贱的混混小子。”

楚自熙道：“怕是不止这些？”

老镖头又道：“真正让人信服的却是，即使她身为一个柔弱的女子，虽说相貌有损，却从不为此自卑，面对他人不坏好心地探问时会一脸平静地揭起面罩，又在众人不断吸气中坦然地将面罩戴了回去。又有着不逊色男儿的胆魄和毅力，在面对嫉妒之人诬赖的时候不慌不忙，一步一步找出为自己翻盘的证据，真相澄清后对那人也是和颜悦色，并且表示愿意在其受伤之后依旧为其诊治。”

楚自熙嘴角微抽，这种事放在他身上不打得那人半死不活都算好的了，相信大多数人也不如丑仙子一般不计前嫌：“心地如此柔软的人确实少见，怪不得大家都叫她仙子。”

“你若从她以往救助了这么多人的方面看，她确实称得上心地柔软。”谁料老镖头却否认道：“但据大家私底下传闻的那些事来看，这位丑仙子，确实也称不上心地柔软的人。”

“哦？这怎么说？”

“曾有人上平安堂肆意挑事，结果那日丑仙子为了给人治病出门去了，他找不着人，便砸平安堂内的事物撒气，不小心动了丑仙子平日里一直诵经的地方。之后丑仙子回来，在那地方站了一夜之久，据平安堂的仆人说，当时丑仙子面上的情绪并没有任何变化，但他们却像是在寒冬之日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那是骨子里的寒。”

“之后丑仙子便一人上门，见着那人之后，没说话，只是一挥手，那人就立刻口吐白沫倒在地上，面色青白，样子极其狰狞，四肢‘咔擦’直响，竟是自己活生生地拗断，随后身上皮肤直往外鼓小泡，又突然炸裂出一片血水，然后血肉模糊的地方继续冒泡，甚至还能听到‘噗呲噗呲’的气泡声。”

似是从自己的言语中感受到了那个场面，老镖头的面色也是一般凝重：“后来听到有人恐惧的尖叫声，丑仙子方才住了手，将门一掩，待了数个时辰，那人又完好无损地趴在地上，只是被人叫醒后性格大变了样，从以往的气势嚣张变为了胆小如鼠，一听到女声便落荒而逃。”

“而且丑仙子自己也说过，她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会做这么多好事，是想为一个已故的亏欠之人祈福，愿他来世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