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被俘的那些年 第36章 .城

大漠少雨，常年烈日当头，空气中似也蔓延着一股烫得灼人的气息。金色的尘土与上面铺洒的沙砾如黄金铸造的阶梯，一字排下，曲线流畅，似与天边接迹。

此次镖队中，除却护镖的人外，接镖总共十三人，性格迥异各有特色，例如嘴边总是喋喋不休的张成。

“真不明白，那老镖头既然出得起五千上品灵石的高价来请接镖的人，为何出不起买飞行法器的钱？”接起车帘又望了一望，张成满脸不耐烦地看着窗外的满天黄沙:“行得又慢，天气又热，周围除了沙就是石头，都快把我给看吐了！”

“你当能供我们几十人承载的飞行法器是大街货，几千上品灵石就能买到？”出口接话的人同样不见耐心，却是被面前总是吵吵嚷嚷的张成给逼的:“还有你别老是把窗帘揭来揭去的行不行？”

“镖车设有法阵，沙子又飞不进来，怕什么。”可惜张成显然是个迟钝货，浑不在意地继续看着。

发现张成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那人又道:“你就不嫌晃眼？还要不要别人休息了？”

这话几乎不掩恶劣，张成立时皱眉反问了一句:“大白天的睡什么睡？”

旁边却有人伸手拉了张成一把，对那人做了一个对不住的手势，那人冷哼一声，懒得再追究下去，拿着剑的手往胸前一靠，闭上眼继续休息。

拉住张成的人是张成的同伴，没等张成开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四周，张成抬眼看去，才发现大多数人都是一副闭目小憩的样子，拿疑惑的目光询问自己的同伴，同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荒漠不如以前，晚上比白日危险得多。现在休息好应付晚上可能出现的危机。”

张成了然，又看了下四周，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怎么好像少了一个人？”

少的那个人自然是楚自熙。

攀上镖车的声音极脆，老镖头立时捏紧了剑警惕回头，发现楚自熙正坐在镖车上仰看着远处风光，发觉他的目光，又低头与他对视。

微弯的眸眼有着亮光闪烁，显示主人的心情正好，嘴角轻起的弧度给这副面容平添了一抹韵色与天然，生生将老镖头心中的警惕抹去了几分。

老镖头回神，举剑的手滑身侧，斥道:“不好好呆在车里，出来作甚？”

“车里闷，出来看看。”楚自熙饶有兴味地伸手一抓，在法阵撑起的屏障外捞回一把沙，又是随手一抛，将沙扬开，在车尾巴后遍洒。

注意到楚自熙的举动，老镖头又是一蹙眉:“又不是出来玩儿，还要凭得你自己的心情做事！不到时候出来就不要出来，在里面安心歇着！”

楚自熙撇了撇嘴，也不与他争辩，翻身跃了下来。老镖头面色稍缓，只是片刻时间，又见楚自熙几下蹿到了他的面前。

老镖头心中警铃大作，一把按紧了车帘的边缘，以防备楚自熙乘机闯入。

“老头，你在这荒漠走了多少趟镖了？可见过什么趣事没有？”岂料楚自熙竟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他身边的车沿上，抬头看着他，一脸少年气性的轻佻:“给我说说呗。”

老镖头简直被气笑了，一剑柄敲了过去:“小儿懂点礼数，我又凭什么跟你说！”

楚自熙抬手堪堪格住了那剑柄，理直气壮道:“凭我接了你这趟镖！”

老镖头道:“接我这趟镖的不止你一个，钱货两清的事岂容你提这等无礼的要求！”

楚自熙驳道:“什么叫无礼的要求？大不了你与我说说这荒漠中的事，我还你十块灵石便是！”又别扭地嘟囔道:“这么小气，说点话又不会掉一块肉。”

老镖头扶额，为这人的死皮赖脸感到一阵无可奈何，开口斥喝:“还我灵石？那也得你有命坚持到最后。”随即盘膝坐了下来。

荒漠过于寂静，周遭一成不变的景致也让老镖头感到憋闷，青年的举动正巧让这沉闷的氛围多了分鲜活，语气虽还是生硬无比，却打开了话匣子:“想听什么，问罢。”

“都想听。”

眼见老镖头面色又转为不善，楚自熙立时识趣地转了个弯:“要不你就说说这荒漠中的罢。”

“忌讳？这荒漠中的忌讳多了去了，一件一件哪说得过来。”老镖头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哼声。

“自然挑好玩的、有意思的讲。”楚自熙兴致盎然地道:“难不成就没出过什么有趣的事？”

“你们这些天真的小子，荒漠中能出什么有趣事，出的尽是骇人的糟心事。”老镖头一撩剑柄于身侧，在车沿磕出一声震响。

楚自熙小小地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化了一下，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老镖头睨他一眼，道:“那就说说这荒漠铁骑的故事吧。”

大约一两百年前，这片荒漠还只是普通的荒漠，要防备的也只有凶煞恶极的沙盗与铺天盖地的沙尘暴。因为是西湖前往九州山的捷径，所以旅客也多，虽不及街市热闹，但也绝不像如今这般寂静得可怖。

没人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只知道当他们走上这荒漠时，路不再是路，像烧红的铁板，直接将鞋底融掉了一半。

常常踏足这片荒漠的潜默化使然，虽说心中诧异，但也没多少人将这事放在心上，大不了给鞋底覆上一层灵力，不碍着他们继续走。

直到有一天，天空突然落了一个人下来，全身焦黑，面目全非，竟像是被活活烧死的，而这个异况就像是被无意中点燃的导火线，空中本还说说笑笑行进中的修真者齐齐发出一声惨叫，火焰从他们的身上腾升而起，如落雨般不受控制地掉落，徒留地上一具又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众人被吓得四面惊逃，有的修真者下意识就唤了飞剑出来，行到半空又赴了那些尸体的后尘。

死的人多了，活着的人也察觉出了端倪，不再往天上飞，才没多酿造几起惨案。如果这算是不幸事的话，那经历了这般狼狈的慌逃又遇上沙盗大抵称得上是不幸中的不幸。

彼时人也死得七七八八，无力应付沙盗的突袭，被擒的被擒，被杀的被杀，一阵绝望弥漫在众人的心头，又恰在此时，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来了大约三四十人，均披着黑色斗篷，斗篷遮蔽不到的地方是洗不净褐色血渍的盔甲，面上似笼罩着一层团黑雾，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脊背笔挺若

若巍巍白杨，肃杀的血腥气迎面袭来，吓得一个沙盗当场掉了刀。

接着便是对沙盗一边倒的杀戮。

几乎能让所所有走镖车队威风丧胆的沙盗此刻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几十号人，不足一刻钟时间，皆丧命于那刀剑映照的寒光下。

以为遇到了救星的修真者感激涕零地想要上前答谢，又见一人从马上翻身下来，将那些幸存着的修真者不甚友好地拽到面前挨个看了一遍，最后发出一声他人听不懂的啸声，饱含遗憾与失落，随后翻身上马，又朝远方疾驰而去。

来得无形，去得无影。后世也有不少荒漠中的旅客见过他们的身影，但大多只是惊鸿一瞥，连个正形都没瞧见，由于这群人不伤无辜，对遇难的人多有搭救，所以荒漠铁骑的事迹也就这么流传开来。

楚自熙问道:“所以这片荒漠的异常连着这荒漠铁骑都是在一两百年前出现的？”

“是啊，从那之后这片地界就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不仅环境恶劣了许多，就连生灵的迹象都少见，若不是这趟镖赶得急，捷径只此一条，谁会踏足这里。”

楚自熙抬眼，看着漫漫黄沙，一望无际。

天色近暗时镖队停了下来，宣布就地休息。荒漠就是白天热得死人，晚上冷得要命。老镖头从车内搬出柴火支了两个火篝，又往里加了簇灵火。

通红的火光将阴寒多多少少地驱散，一群人不自禁地往里靠拢，张成席地而坐，瞄了几眼一旁距离分得略开的老镖头一队人，小声道:“请我们来接镖，又冷漠得跟防贼一样，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你也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与其纠结这些，倒不如想想今天晚上怎么过。”

“能怎么过就怎么过。”张成对着自己的手掌哈出一口气，上下揉搓，转头又对楚自熙不甚客气地喊道:“你白天跑哪去了？”

楚自熙也不在意其余的人因这话而起的打量目光，面色自如地道:“闲得无聊，找那老头听故事去了。”

“听故事？他居然也肯搭理你，讲了些什么故事？”

“这片荒漠的故事。”

“你何不来问我，我这的故事绝对比那老镖头多，什么美人狐啊，地底洞穴啊”

同伴拍了他一下:“老镖头是亲身经历，你是道听途说，有什么可比性。”

张成不以为意地嚷嚷:“不就图个欢快吗，弄那么清楚干什么。”

楚自熙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天空完全昏暗下来的时候，周围也是伸手不见五指，小小的火焰在柴火间跳动，将灭不灭，所有喧嚣都仿佛在此时消散，留下骇人的孤寂。

楚自熙拿起铁钳挑了一下柴火，又拢了拢衣襟，一双洁白似雪的玉臂从他身体的两边伸来，圈住了他的颈，耳畔传来少女如铜铃般清脆的笑声。

“官人，你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