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幸福人生
第一章
我死的那一天,天气很好。
那是2016年12月7日上午10:10,我站在顾氏科技大厦12层,透过总监办公室洁净的落地窗从上自下俯视下方,发现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这一日阳光明媚没有雾霾,让我隐隐辨别出从车上下来的那一行人中,领头第一人便是顾庭生。
现在是十二月初,就在不久前锦城刚下了一场大雪,我在那天早起,看到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与地面的积雪,就直接打电话通知我的助理,在雪化之前我都不会去公司。
看起来这样的做法是有些任性,但作为顾氏科技的股东之一,这样的权利我使用起来也无人敢抗议。
从这场雪落下到路上已经完全清扫干净厚厚的坚冰,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我在家中日夜颠倒,晚上看电影、看动画或者看小说,一看就是整个通宵,白天便整个白日的蒙头睡觉,每日的饭食则是各种口味的泡面。
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很好,什么都不用想,完全的放松大脑不再思考各种事宜。
曾经顾庭生教导我,说脑子一定要多用多想。
我对他说,哥,动脑子好麻烦,我就想做米虫,我一点都不想工作,我只想每天看看动画电影和小说。
顾庭生说,你可真够有梦想的,那你天天看动画电影小说,不工作怎么赚钱养活自己?
当时的我,咧着嘴笑,厚着脸皮往他怀里倒,我说:“你养我啊,顾家独生子,整个顾氏未来的当家主人,养个我总能养得起吧。
我这个人非常好养,只需要你提供一日三餐,一个月两三千的零花钱,一个住处,以及住的房子里有一个顾庭生。”
顾庭生当时说:“你想的到是美,不过还算有良心,知道把我算进去。”
我笑了笑,我没告诉顾庭生,大哥,一日三餐,一个月三四千,一个住处,这些没有我可以去找工作去赚钱自己来获取,这一段话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条。
我需要一个顾庭生。
最重要的话就被我以最玩笑的话,看似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条件说了出来。
我希望顾庭生能听懂这段话,我也希望他听不懂这段话。
就像我的人生需要一个顾庭生,但我希望顾庭生的人生不需要一个我。
大雪第三日,当时的我手机连着充电宝散在脑袋一侧,我裹着被子躺在铺着羊毛地毯的地板上呼呼大睡。在顾庭生电话进来之前,手机界面是阅读软件中,一部散文集中的某一页。
这三天,我将手机调成了静音,这三天打进来的电话偶尔瞥一眼,几百条已经绰绰有余,进来的短信和各种邮件更是数不胜数。
但我等的那个电话一直未曾出现,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在第三天中午我睡得正香,手机终于在静音了三日再次响起了铃声。
铃声是英文歌曲《whatawords》,两年前我将这首歌设置成顾庭生的专属来电。
可惜顾庭生这个人非常讨厌,两年前我设置成了他的专属来电,两年间,这首歌从未响起。
顾庭生果然金口玉言。
两年前我成为了顾氏科技董事之一,拿走了本该属于顾庭生的那一份股份。
顾庭生当时对我说:“杨露,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再无关系,不仅兄弟没得做,朋友也没得做,仇人我也不想与你做,想来想去,我们大概最合适做一对儿陌生人。”
从此便是一别两年,我与他明明身在一城却好似隔着天涯海角音书难到。
两年后,whatawords这首歌再次响起,我挣扎着从被子中冒出脑袋,手伸开五指在地上摸来摸去,摸到手机提溜到耳边时,歌声却停了。
我看着来电显示,不知道该不该笑,两年了,顾庭生这是自己先违约了,说好的一对儿陌生人,他怎么想起给我这个陌生人打电话了?
这时whatawords又响起,顾庭生不依不挠的打进来了第二个电话。
我脑子一动,这次真的笑了,这三天脑子放松的太过度,竟然忘记了顾氏即将易主,顾氏终于回到了原本就该属于的那个人手里,顾庭生当然要给我这个即将下台的董事打电话通知一下。
我接了电话,接通后放在耳边,我不出声,电话那端的人也不出声,但我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呼吸声很轻,手机质量却太好,过了很久我先认输,我害怕顾庭生会挂断电话。
我说:“顾庭生,好久不见啊。”
想了想,好像不对,也没有见面,于是再开口,说:“大哥,好久没见你给我打电话了,你最近还好吗?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顾庭生的声音冷冰冰的从那端传来,他说:“杨露,别喊我大哥。托你的福,这两年过得还不错,还是托你的福,我才能取得现在的成就。”
我就笑,笑出了声。
顾庭生声音很冷:“你笑什么,可笑吗?”
我坐起了身子,被子滑落,我靠着窗边听完顾庭生问完这句话,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顾庭生也沉默,沉默了半分钟左右,他开口:“你怎么不说话?”
我就张口,出了两个字的音:“庭生——”
我便闭了嘴,顾庭生那边愣住了,愣了一瞬他语气焦急:“小绵羊,你怎么哭了?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这次换成顾庭生愣住了。
我咬着牙默默的流泪,眼泪并不冰凉,屋内开着空调二十多度,眼泪落着是温暖潮湿的感触。
顾庭生在手机那边,质问的语气变成了沮丧,他大概在沮丧刚刚对我的关怀。
他说:“杨露,我们曾经关系那么好,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想了想,对顾庭生说:“哥,我知道错了,你现在是顾家董事长了,你对我这个总监和股东准备怎么处理?
顾庭生回道我:“你希望我怎么对你?”
我就问顾庭生,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放学一起走路回家,你答应过我一件事。
我问完,眼泪还在往下落,那是一段需要追究到十六年前的记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十岁的我会将当时十三岁的顾庭生的回答记在现在。
我问完,也并不抱希望,顾庭生当年不过十三岁,对于我是过去了十六年的事情,对于他同样是过去了十六年的记忆。
果然顾庭生没有回答,手机那边顾庭生是长久的沉默,我使劲吸了下鼻子,察觉到了自己刚刚的可笑和狼狈。依照顾庭生的性子大概要说,杨露你就不能爷们点,你有时候看着很娘炮你知道吗。
但是顾庭生的回答超乎了我的答案。
他说:“小鹿,是我这个做哥哥没教好你,你如今行为不端品性不良都是我的错。”
我张了张嘴,想说你并非我亲哥,你不用为我所做的一切担责。
然后顾庭生说:“好啊,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快要止住的眼泪,一瞬间变成汹涌的潮水从眼中止不住的滑落。
十六年前某天放学的下午,顾庭生自己背着一个书包手上拎着一个,我和他拉着手走回家,嘴中叼着一根冰棍,我说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好的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不要分开。
十六年前的顾庭生说,好啊,我和小鹿永远在一起。
十六年后,顾庭生说,好啊,我们永远在一起。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七日上午十点十分,顾庭生与一群穿黑色西装的人来到了顾氏科技总监办公室。
他上来之前,我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继续看那部散文集。
散文集的名字叫做《杀鹌鹑的少女》,我已看到其中“当时只道是寻常”一文,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我以为是顾庭生已经到了门口,于是坐直身子放下手机,清了清嗓子,说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端着温水的秘书小姐。
这位秘书小姐我有印象,但平常直接负责我办公室的是跟了我两年的lisa,我问她,lisa呢?
这位秘书小姐有些沉默,低着头把我的水杯从托盘上拿下,放在我身前的茶几上。
我端起茶杯,里面是我惯常喝得白开水,我不喜欢茶水和各种饮品,说来原因也是和顾庭生有关。
我幼时有段时间极贪饮料,各种果汁和可乐雪碧当做水来喝。
顾庭生对此意见非常大,并且担心我因此喝坏了身体,软硬兼施让我改为喝白开水,最后弄了几张极其恶心的图片,告诉我一直喝果汁碳酸饮料,最后我的牙齿和骨骼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几张图片给当时八岁的我造成了很大的视觉冲击,以至于矫枉过正,从此我只喝白开水或者矿泉水,连茶叶水都很难忍耐,认为茶叶水也会腐蚀我的牙齿。
我想到这里,微微一笑,端起了这杯秘书小姐送进来的白开水,正是我的习惯。我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抬起头,看到秘书小姐拿着托盘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我。
我便问她:“有事吗?”
秘书小姐一愣,她长卷发下的一张脸上露出了些紧张的神色,我见了她紧张神色到是习以为常,我这个人是向来不爱笑的,公司中的小姑娘给我起了冷面公子的外号,见了我都难免紧张害怕。
但我以后大概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能回来顾氏了。
我对这个姑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不要紧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如果我能做到,我可以帮你。”
秘书小姐垂了眼皮低了头,她绞着手指,喃喃出声,她说:“杨总监,你长得很帅啊,而且你人看起来也很好。”
我的笑意忍不住更大了:“谢谢夸奖,真的,谢谢你的夸奖,我感到很高兴。”
秘书小姐突然又轻轻说了句话。
太轻了,她说的那句话太轻太含糊,我没有听清,这回换我愣了下:“你说什么?”
秘书小姐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告辞了,杨总。”
说罢,秘书小姐转身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她走到了门边,手摁到了把手上,她要离开了。我很突然的,甚至超乎我自己预料的喊住了她,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秘书小姐回了头,她眼神很深的看着我:“赵英英。”
这是一个我没有听过的名字。
我点点头,送给她一个微笑,并且向她道了谢,谢谢她为我端水。
直到我倒下那刻,我才反应过来赵英英那个眼神的含义,那是一个怀着哀伤的怜悯眼神。
她在怜悯我即将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