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面纱遮住了半边脸的祝柔儿正在院子中打坐,她看了林销派人送来的书信,书信中有一个夹层,夹层之中居然写着本门派上乘的武功心法。她深知林销的用意,无非是想让自己的武艺更精进一层,进而更能保护阮希希。
一念至此,虽觉得林销无恶不作,但对阮希希的确是真情实意。于是便用这闲暇的时间开始修炼。却不想过了两日,始终有一处穴道无法突破。她反复试了许多方法,但还是一筹莫展。
正在心情郁结之际,却听耳边一人之声盈盈而来,她道,“不要执着于风门穴,试着绕过它,先打通奇经八脉再言其它。”
祝柔儿一听,只觉得原本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霎时清明了许多。她依言运功,果然血脉通畅,几天都不能打通的穴道居然在她的指点下瞬时便通了。
她睁开眼睛,瞧着来人。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扎着双环髻,正站在自己的边上侧着头,好奇且惬意地看着她。
阮希希见着祝柔儿成功突破这一层内功,欣喜道,“祝贺你了,武艺更上一层。”
祝柔儿起身道,“若不是你指点,我还不能如此之快地领悟其中精髓。”
无疑阮希希是个习武的奇才,祝柔儿自认为天份极高,但此番见了阮希希才知道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阮希希出身武学世家,她父亲是前任盟主元逝,她的母亲是花魁唐乔木,所以她对武学的悟性乃是天生的,她的外貌也是天赐的。
这样一个女子,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艳羡和嫉妒。
阮希希微笑道,“你我之间就不用谦虚了,看来林狐狸的确送了你好东西。”
祝柔儿调息完毕,只觉得体内内里充盈,浑身通畅。“明日你们就大婚了,你本该在府中修养,为何突然来到了此处?”
阮希希一顿,脸上羞红道,“大婚之前不宜见面,狐狸那里我是呆不下去了,就到你这边避一避。”
祝柔儿睨着她绯红的脸,道,“林销不是已经给你安排了另外的宅院作为出嫁之所吗?天亮之前,你需要住进去,否则林销明日便接不到新娘子了。”
阮希希坐在石凳上,托腮仰视祝柔儿道,“说到这里,柔儿,有些事情我想烦你帮忙。”
“何事?”
“我实话与你说,明日大婚必定不会一帆风顺。我今日见过了顾磊,也见过了和他在一起的金圣玄。顾磊受了重伤,金圣玄我猜是玉王梁元康的手下……”
祝柔儿微微变色,问道,“金圣玄乃是议事堂堂主之一,为何归顺一个朝廷王爷?”
“恐怕一早就是他的人了,你想想,若非有玉王在背后撑腰,他一个普通商贾之子如何能成为议事堂八大堂主之一?他的家族生意都在京畿,其中不少都与玉王有所牵扯,所以我笃定他是玉王的人。”阮希希道。
“他们救了顾磊,放顾磊在身边可能是想利用顾磊身上的血海深仇以及他的武林盟主的身份,挑起武林群雄的怨恨。”
祝柔儿沉思问,“既然如此,你要我做何事?”
阮希希一字字分外清晰道,“我要你替我保护林销。”
祝柔儿语调转冷,“林销的身边有武功高强的十二卫,用不着我去保护他。”
阮希希摇头道,“她身边的十二卫说到底都是天子派来的,若是其他人或许近不了她的身,可若是天子下令,林销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她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人去保护她,至少在她有危难的时候,有人能够替她通风报信。”
祝柔儿闻言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莫非,缪俊是……”
阮希希轻轻点头,“缪俊本为赫赫护城卫指挥使,他看起来虽然憨厚,但实际上却是野心勃勃。他曾对我表现出的那些殷勤,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祝柔儿一点就透,“缪俊是天子派来的内应,他要监督林销的一举一动,而且他在发现你动摇了林销之后曾试图引你离开。若他一切行为都是听从天子的话,那么就说明,天子他早就……”
祝柔儿越往深层次想就越是替阮希希觉得胆颤心惊。
天下人都清楚天子早已疯了,他嗜杀成性、性格阴晴不定。可不曾知道天子居然是这么一个心思深沉,计谋深远之人!
阮希希冷笑道,“我觉得天子早已知道了林销身边的我,别看他现在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但实际上已经暗潮汹涌。他当年对待亲生妹妹的汜公主尚且如此不留余地,他对付我,恐怕连他要怎样下手我们都想象不到。”
阮希希抬眸,目光坚毅勇敢,“柔儿,你心里要清楚,我们对付的是怎样一个毒蛇猛兽。缪俊已经不可靠了,所以我亟需你去保护林销,你愿意吗?”
祝柔儿越想越是觉得心惊。
汜公主的事情她心底里也清楚,她知道天子对待林销的心思并不普通,但万万想不到他居然有如此的绸缪!他明明早就透过了缪俊知道阮希希这么个人物,却一直按兵不动,甚至为林销赐婚。所以,这一场赐婚必定不简单。
明日的大婚,在林销与阮希希身上必定会发生一个大变故!
到底是什么?
此刻连祝柔儿都觉得天子有铺天盖地的阴谋,却如同眼前被蒙上了一层迷雾,她一点也看不见端倪!
是自己太愚蠢了吗?在阮希希察觉到了缪俊的身份的时候,自己却一点也没发觉异常!在阮希希明确示警了之后,自己还是看不出漏洞!
祝柔儿踟蹰道,“林销知道这些吗?”
阮希希笑了笑,夜风中,她的衣袂轻飘,发髻写意地飞着。许久,她淡然道,“若她一无所知,她也算不得真正的林狐狸了。”
林销只是还在挣扎,天子与她的交情不俗,选择天子还是选择自己,这的确足够让林销折腾一阵子。
可是林狐狸,你终究要从天子的深渊之中走出来的,他拼命拉着你的走向的并不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他想要同你一起跌入深渊呀……
两个人一同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祝柔儿斟茶与阮希希继续聊着。
阮希希捡起花生惬意地吃着。
祝柔儿问,“对于河广山庄的事情,顾磊是如何说的?”
阮希希道,“他一口咬定是天子所为,且林销在助纣为虐。”
祝柔儿挑眉,“你信?”
阮希希轻轻摇头,“我只相信林狐狸在此事上完全无辜……”
祝柔儿见着阮希希的样子,听着她的声音,轻轻地笑了,无奈道,“看来你对林销真的用情至深。”
阮希希一顿,掸了掸手上粘着的花生皮,“其实河广山庄的事情,无论如何千回百转,归根到底还是天子下令杀的人,此事确凿无疑。所以我若要复仇,必定就是向天子寻仇。”
“看来顾晋藏在腹中的信并没有让你打消疑虑,放弃向天子寻仇。”林销从暗处缓步走出,锦衣玉带,玉面俊容。
其实依阮希希与祝柔儿的耳力,早已觉察林销站在暗处。在祝柔儿打算出手抓人的时候,却见到阮希希投来的眼色。看来,阮希希是有意让林销听下去了。可是谈论到了复仇,林销便终于按耐不住出来相见。可见她对待阮希希的确也是真心实意。
“那封信的墨不对,是有人假冒林随相爷写给元盟主的,”林销见祝柔儿在场,改了称呼,对着阮希希道,“我派人查过,有一个人十分熟悉林随相爷的字迹,而且在那期间,刚好出现在京畿,他有完全的时间和能力做到假传信件,让元盟主前来相救林相爷。”
祝柔儿静静听着,看着这二人之间的眼神隐约有火花迸出。
阮希希慵懒地说,“我在等你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林销一字字道,“顾晋。”
祝柔儿内心震撼,她万万想不到这个人会是顾晋。顾晋在元逝死去之后接手了河广山庄,成为了新的武林盟主。他与元逝交情本就好,而且是元逝的师弟,这样的人为何要伪造信件,骗元逝去京畿搭救钦犯林随?
阮希希缓缓道,“你继续说下去。”
林销道,“顾晋原来就不甘心屈居于元逝之下,他的风头都被元逝掩盖。所以在听说元逝的挚交林随相爷获罪即将处死之后,便冒了林随的名写了那封信交给元逝,诱骗元逝前去相救。又窜通了朝堂中人暴露了元逝的行动,最终害死了元逝。元逝死了,他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河广山庄,成为了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名利双收!”
“证据呢?”阮希希抬起漂亮的眸子,盯着林销,“就是这一封信而已吗?”
林销摇头,“我已有了顾晋勾结的朝堂官员的证词为佐证。”
阮希希淡淡道,“这么说来,顾晋后来找到我,陪着我在末春府那些年,都是虚情假意?他是想要倾国的宝藏?”
林销缓缓点头。
这话让祝柔儿惊诧不已,她再迟钝,也联想到了阮希希的身份。她的眼睛迅速从阮希希与林销的脸上扫过。
林销?林随?
阮希希,元逝?
原来如此!
阮希希嘴角勾起,轻轻一笑,“你说那封信不可能是你父亲所写的,因为根本没有那种稀有的墨块。可是林销,为何放在你桌上的那幅画,用的就是这种稀有的墨水?那幅画的落款,可是你父亲林随相爷的字,那幅画的时间,也正是在那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