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日。
韩家的半个家主,人称韩六爷,终于到了芙蓉城。下榻的酒店正好也跟葛家父子同一家,双方确有一个照面儿。
随即,韩六爷并没有立即跟小妹韩子怡碰面,而是和一个晚自己一步到芙蓉城的发小先碰了头。
“阿策,我以为你应该比我早到的。”
许策一笑,神色中不够有些疲态,揉了揉额心,“欣彤醒了,帝都那边的气候不太好,也不利于她复健,我把她送回港城之后,才悄悄赶来的。”
韩六爷微微一讪,笑了,“啧,让我猜猜。你不会是哄你老婆说,女儿现在外留学,不便耽搁她的学业,等她期末考完了之后,再让她回家给她一个惊喜?!”
这话当然得了许策一个冷眼儿。
不过,许策还是暗叹一声,“不然,你觉得我该编个什么借口比较好?难道真告诉她,女儿在她昏迷时就一直失踪着,甚至只找着一身血衣,我一直以为女儿已经被乡间野狗叼吃了去。还是你家外侄儿阴差阳错地讨了她做老婆,才让咱们父女相识,第一次见她的面儿,就把她从昏迷状态唤醒了?其实过去二十多年来,她过的并不太好。十几年来,宛如孤儿般的辛苦日子,还替养父母背了十几年的债,现在还没还清,还要继续努力赚钱。”
韩六爷抚了抚光洁漂亮的下巴,只唔了一声,没有应话儿,而是用力拍了拍兄弟的肩头,传达了自己的理解和祝福。
许策沉沉一叹,“本来我是想立即和甜蜜相认的。但是她这马上就要结婚了,虽然我对你家那小子也不太满意,可谁教他先我一步呢!要是再晚一步……”
“哎,哎,过去的事儿咱就不谈了啊!阿策,别那么像个娘们儿似地,还希望来个时光穿越重生啥的。眼下,的确不是最适合的时机。而且,小怡家还有一堆麻烦的旧亲戚要应付。我来给自己的外侄儿扎场子,你也该为你女儿好好看着点儿,不是?”
许策知道韩六说的是葛家那帮子人,遂点了点头。
两人正坐在酒店大厅旁设的咖啡吧里聊天,就正好被葛氏父子瞧见了。葛天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跟港城两大人物交流的机会,也不管父亲的踌躇,立即笑着就朝两人走了过来。
许策的方向正好看到,便是一声冷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
当晚,韩六和韩子怡一家吃了饭。
饭后,莫遥父子在厨房里忙活,善后,甜蜜也在一旁帮忙。
其实伐,甜蜜是觉得那位韩小叔样子长得太漂亮了,简直不像现实中的男人,倒更像是漫画里的花美男。可是这个花美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说话都非常少,而且很是言简意骇,压迫感十足,她真是不敢太靠近。
客厅里,韩子怡将削好的水果递给韩六,口里叫着“六哥”,有几分难得的亲切。
韩六接过后,也不客气,边吃边说,“今天我碰到葛家那两个男人了。”
韩子怡闻言,轻松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立即道,“他们没有找您要求……”
韩六一笑,横生邪气,“你觉得,你那个狐狸似的大儿子,会向我要求什么?”
韩子怡沉默不语。
韩六冷笑,“子怡,这么多年来,你这两个儿子真是越长越伤人眼儿!还有,那个老二呢?怎么没瞧着人?”
韩子怡经他这一问,也惊觉之前早就给自己打了电话的葛天宇好似好久没出现了。
韩六像是没看到妹妹的惊觉,又道,“我瞧着,那丫头还不错。单纯,漂亮,挺乖巧的,还很顾家。和小寒很般配,不过……”
韩子怡明白这哥哥口中必是话中有话的,忙问,“六哥,我知道我教子无方。可是既然你来了,要是可以的话就帮我看着点儿葛家……那三父子,我希望小寒能开开心心地结个婚,不要最后弄得……”
韩六吃完了果子,朝沙发里一座,道,“子怡,人不痛就不知过。你这一味的纵容宠溺着孩子的法子,早晚是要吃大亏的。至于小寒的婚礼,我可以保证他们能如期举行,但你们家内的事情,我就不便插手了。”
“六哥!”韩子怡听出这里的推脱之意,不禁求唤一声,但被韩六举手打断了。
“哥在这里还是跟你说当年一样的话,婚姻是靠自己经营的,不是靠别人高抬贵手讨来的。那个姑娘是个乖巧的,但骨子里也有韧劲儿,不是任谁都能搓圆捏扁。到时候,若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也只能尽量帮帮你们。”
“六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啊!这太……”
“不公平吗?子怡,难道你拿我们韩家给予你的一切跟葛家人做交换,就对我们公平了?”
刹时,韩子怡脸色一白,竟无言以对!
……
婚礼前一夜晚
酒店里,因为葛父和卢美华白天和商界的朋友聚了一聚,回来后依然没有见到二儿子的踪影,心下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葛天宇算是他们这次全家出动的先峰部队,现在大部队都开到,积极准备着明日的大会战,这小子竟然一个人躲懒,自然是不行的。
葛经纬打了葛天宇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就特别不高兴了,回头就找来长子问情况。
葛天擎表示也早联系过几次,电话开始还是通的,只是一直没人接,估计是不在主人身边。之后他们一直打,估计已经把电话给打没电到自动关机了。
“我想,莫家应该是对我们有所提防,也或许是韩家。”葛天擎说着,但表情里并没有弟弟失踪两天的着急感。
葛经纬还是不安,“那如果不是他们两家,万一天宇出了什么事儿?”正所谓虎毒不食子,见不着人要说放心自是不可能的。
葛天擎想了想,道,“爸,天宇这么大个人了,又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能出什么事。他之前来这里半年多,也跟莫家对上过好几次,你也不是没听他跟你抱怨过,他出事儿了吗?我估计着,他大概是想动小寒,被莫遥发现了,将他拘起来了。也或者是他想先下手为强,威胁小寒。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天宇的性命肯定是不用担心的。”
葛经纬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随即又忙道,“那要是天宇是被莫家和韩家人拘起来,对咱们的计划实行不就有碍了?”
葛天擎摇
了摇头,“爸,这一点儿您也不用担心。我们的重点其实跟天宇出不出现,没有直接关系。具体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和天宇就已经安排布置好了。要是天宇真被莫家人控制起来,也可以降低对方一些警惕心。”
葛经纬又沉吟了片刻,方才沉沉点头,让儿子将一切事情安排好,方才回了屋。
葛天擎看了下手表,便抄起外套出了酒店,在酒店租了一辆车,有司机将他送到了市中心的金枝玉叶。
这时候,正好在店里值班的吴经理看到大少爷前来,立马出迎,殷情地端茶送点心,闲话家常,又推介着店里新春新款,周到得不得了。
吴经理问,“不知大少这是要送人,还是自己用?”
葛天擎很随性地边走边看着,“送人。”
吴经理又问,“姑娘家?”根据最近东家有喜的情况,自然不用猜什么老太太这类的。
葛天擎停住脚步,看着玻璃柜里一片亮晶晶的彩虹钻,那柜台里跟着经理指示也亦步亦趋走的女店员立即打开了柜子锁,将珠宝盒子端了出来。
“嗯,这个不错。”
吴经理立马道,“大少,您要全套?”
葛天擎想了想,目光在一片耀眼的彩影中荡了一下,正要开口时,店里突然就传来女子的嬉笑声儿。就见一个模样清丽的少女跑了进来,大眼儿亮晶晶地在店里逡巡着,很快就瞧到了男人们正相看的柜台前,伸手就去拿那最大的托架上的那串彩虹项琏,将将好跟葛天擎的手碰个正着儿。
那女子立即缩回手,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仿佛才刚刚发现这里也有人,然而当她一看清男人的面庞时,一双明澈的大眼立即瞪得老大,眼底迸出一串串儿的惊艳和粉红泡泡,任何一个外人都能看出少女是被高大俊美、气质卓越的男子给煞到,瞬变花痴一枚了。
“啊,对不起!”女子不好意思地立即低下头去,小脸绯红一片,看起来青嫩得跟大学生似的。
葛天擎本来不欲理睬,伸手拿过了那项琏,就示意吴经理将之包起来。
然而随后进来的一群女人的谈话,却正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姨啦,这家店的珠宝贵得要死,有什么好看。而且这珠宝店还是曾甜蜜的婆婆韩子怡家的,咱买得再好,也是为别人家做贡献,要同时戴出门儿撞上眼儿了,又拼不过别人的个大儿钻亮,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抽找不痛快嘛!”
“玲儿,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来的目的不是要跟曾甜蜜和莫家做对,而是要利用她达成我们更大的利益。你呀,性子还得打磨打磨,这么急躁可怎么好。身在豪门,就要学会隐忍真实情绪,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才是根本!没事儿跟人家置这种气儿,到最后吃亏吃苦的还是自己。你瞧瞧,这里的珠宝多漂亮,买了他们店里的珠宝,回头咱也好跟韩曾甜蜜和莫家套套近乎呗!来来,你挑一个,小姨给你付帐,笑一个。这么漂亮个姑娘。怎么老垮着脸,不是我说你啊,要是我是你老公……”
原来这进来的正是马家母女,和马玲儿。同时,马燕还撺掇着马玲儿将婆婆王夫人约出来,一起买珠宝当新年礼物赠送。马玲儿听了悄悄小激动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嫁入北方豪门的小姨这么大方,立马给婆婆王太太打了电话,本来玉太太听说又是来金枝玉叶,自然是好一番不痛快,还教训了马玲儿几句,不过一听说是人家亲戚送礼物,心就痒痒的了。
从王太太这个年代走来的,只要不是天生大富大贵几百年的家族,很难没有点儿贪小便宜的习惯。王太太略一犹豫,就赶了过来。
这时候,本来想走的葛天擎因听到“曾甜蜜”的名字,而留了下来,就跟那抢了自己项链的女子攀谈起来,这女子正是马湉湉。
“既然姑娘你喜欢,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让给姑娘好了。”
“这,这哪里好意思,明明是你先看到的。”马湉湉还是第一次看到像葛天擎这样出色、且气质又超好的男子,被对方一温柔,立马就脸红了起来。
葛天擎一个眼神儿,吴经理哪会不明白,立即就将那手饰盒子朝马湉湉这边推了推,继续殷情地介绍着。
马玲儿见状也想靠过去,没想马燕动作更快就将人给攥了回来。她一眼就瞧出葛天擎人中龙凤之姿,哪会傻得去打扰女儿的艳遇。能够出现在这种珠宝店里,且衣着气质都那么不俗的男人,自然这身家背景应该不会太差。
在双方都有意结识,打探底细的情况下,葛天擎和马湉湉就着各自对珠宝的喜好,聊得倒是挺投机的。
最后,马湉湉对价格表示了踌躇,葛天擎便表示自己是vip客户,可以帮忙她打个八八折,给个人情价。吴经理立马就把那曾经算帐的女店员叫出来,啪啪啪地打起了计算器,同时几道眼神儿在空中传递交汇暗示着,等到数目一报出来,马燕母女都禁不住掩嘴惊讶。
恰时马玲儿的婆婆也来了,一看到这阵仗心里阴影就被勾起了,立马就吆喝起来,“亲家,这家店的货也没多好,要不我带你们去别家看看。他们这儿的信誉啊,真的很糟糕,你们不知道啊,上回……”
后半截儿当然就是凑在马燕耳朵边说的。
马燕听了并不以为意,因为那位店员报的价其实是五五折了,可见这个叫葛天擎的男人在这家店的vip身份并不一般。她笑着回握住王太太的手,说着没关系,便让人拿了两件儿条项链出来给王太太及马玲儿戴上了,都没看价格,就把银行卡递给了服务员,说是没有密码的。
这样的大手笔,看在王太太的眼里,可真是半晌没吐出一个字儿来。
虽说马家母女不姓乔,可到底嫁的是华北拥有大皇商之名的乔家。平日乔老爷子对子孙的用度向来大方,马燕嫁入乔家时就得了一笔丰厚的千万聘礼。年前丈夫死后,乔正卿的产业收益也全是她一人在把持着,这也是乔老爷子念亲情,没有收回,算是给这孤儿寡母的一个依靠。她们母女长年待在天子脚下,经常在四九城里晃荡着,不管是用度、眼界、吃穿等等,自不是一直待在这川省盆地里、资产不过刚刚上亿的王家太太可以比的,那至少也要高出好几个级别去了,对于金枝玉叶里的珠宝,也只能说将将能上她们的眼罢了。至于马湉湉刚才的推脱之辞,也只是用来考验一下葛公子的人品和气度的小招儿。
这一
番来去之后,女人们皆大欢喜。
葛天擎顺利套到了这马家女人果然是冲着那个曾甜蜜来的,但对方也没有透露与曾家的关系,便当即借口离开,吊着女人们的味口了。
葛天擎转到了珠宝店的后门,吴经理就出来了,他吩咐道,“你把这珠宝送到这个地址,叫万凝儿的小姐手上签收。”
“是,大少。”
随即,正在家里敷脸做美容的万凝儿收到了那条华丽丽的彩虹项链,惊讶不矣,被同屋的小姐妹羡慕得得不得。然而,她却没有以往收到礼物时的兴奋,回屋将门一关,便看着化妆桌前的东西,怔怔地发起了呆。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的,正是她午夜梦回时始终逃不开的那个噩运的开始!
那一天,她和曾甜蜜一样,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亲人,留下半残没用的父亲让她照顾。好在父亲还是工厂里的工人,残了之后还有工厂的工会慰问补帖给她。她以为还能有点儿依靠,可是没想到父亲的病情太重,让她休学照顾他。她人小力弱,烧水做饭,有一次差点儿烧了厨房,还有一次差点儿搞到父亲煤气中毒而亡,父亲气得用唯一还能动的手拿藤条儿抽她,还不让她躲。那段时光在她的童年里简直就是一片黑暗无光,那时候,她也和甜蜜一样,仅仅十三岁。
过了整整两年那样的日子,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去菜场买菜看到甜蜜竟然在倒卖春节红包和生肖玩具,生意还挺不错的,就开始心动了。只不过刚开始让她脱离父母构架的“安全世界”也没那么容易,还是她快满16岁的那晚,半夜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惊醒之后发现竟然是半瘫的父亲竟然想要猥琐她,还说什么母亲和弟弟因她而死,她就是个瘟神霉星贱种,就该为此赎罪,为他做牛做马做xxxooo一辈子,当时那话有多肮脏难听,她记不清了,可是却深深刻在了心底里。
当晚,她就跑了,跑离了那个可怕肮脏,永远充斥着恶臭味儿,连人心都是黑的没有一丝温暖的家。
叮咚~
手机的短信声传来,正是葛天擎发来的消息,写着:愿明天能看到最优雅美丽的你!早9点,我来接你。
万凝儿的目光聚焦到珠宝盒里,那璀璨的光华很容易炫惑女人心,可是这一次却与以往不同,她觉得那光华冷泠泠的似骨冰寒,不敢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