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城
小辉看着挂断的电话,百味杂陈地看向办公桌后衣衫不整、双眼布满血丝的徐力,“徐总,曾小姐好像正跟人吃饭,很忙的样子。我想,她之后应该会跟咱们联系的。”
徐力苦笑着摇头,“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小辉犹豫着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毕竟,这涉及到钱的事情,再好的关系,也要看情况说话的了。那姑娘只是管立行的同乡妹妹,就算是亲兄弟在钱的问题上也要明算帐的。虽说这姑娘嫁了个豪门,这钱也没捏在她手里,做人家媳妇儿可不比做人女儿,这底下就是千差万别的现实了。刚才他突然那么打过去电话,也许已经给她造成了困扰吧?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有关门的声音,同时一惊,急先恐后地朝外冲去,就看到隔壁走出来的管立行,正拿着大衣要往外走,看到他们还冲他们一笑。
说,“都还在啊!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天大的事儿,身体重要,回去休息好了,明天再战不迟。”
徐力却冲到了管立行面前,“立行,你这要去哪儿?不是又去应酬吧?你这胃都没好好养着,要是再……你不要命啦!”看出好友脸上一闪而过的掩饰表情,徐力的声音陡然提高。
小辉也急了,立马冲到前面伸手挡着,还大叫,“管总,你都胃出血了,差点儿就胃穿孔了。公司再重要,哪有人的命重要啊!咱没必要为了一个贱货,这么折腾自己啊!这世上的好女人多得很呢,刚才我,我就接到曾小姐的电话,她说会帮咱们想办法拉贷款的,她说……”
管立行一听到甜蜜的事,表情一变,厉声大吼,“你们把公司的事告诉甜蜜了?谁让你们告诉她的!”
管立行几乎是冲上前,抓着小辉的脖子猛晃。
小辉和徐力都被管立行过于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小辉被卡得脸颊发红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才被徐力拉开了。
管立行这一生气,又引发了肠胃病捂着腰帖着墙喘气,身子却一点点躬下去,脸色由刚才的腊黄一下子变得惨白了,还粗声粗气地斥责,“我早说过,我的事情不关甜蜜任何事,你们竟然……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够丢脸……”
徐力劝道,“力行,今天租借我们复印机和绿化盆栽的公司都打电话来,说要年前整修……我们也是实在没得办法……”
管立行听得更是生气,“就算没办法也没必要去求一个外人,一个……她已经嫁人了,是别人家的老婆了!她姓曾,不姓管!你们到底懂不懂?!”
他吼得声嘶力歇,一下子整个人都萎顿下去,跌坐在地,眼前一片模糊。
徐力和小辉同时对望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走廊上一片死寂,还有一股股的冷风从洞开的破窗口穿入,由于物业费一直没及时交上,中央空调也已经给他们停了。办公室里放着几台员工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电火炉子,孤零零的燃着几台,圆圆小小的一片红光,也只是杯水车薪。
确已经是穷途末路,慌不择路了么?
“我还有办法!”
沉寂良久,管立行突然抬起头说道,他双眼充血,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恶兽。
另两人惊疑地看着他,直觉下面的内容不是他们想要听到的。
管立行慢慢地撑着墙,站了起来,灯光在他日渐消瘦的面容上打下一片片的阴影,仿佛怎么也挥之不去,“呵,既然你们都去求甜蜜了,那么我也该去求求冯佳莹,至少我和他之前关系更亲密无间,貌似她还对我余情未了,想要复合。若真是要将这脸面都踩到泥底里才能活回来,那我就……就踩给大家看!”
“立行——”
呼声回荡在空空的办公间里,人已不在。
……
帝都
宴席将尽,男人们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的事业问题。
甜蜜心里装着事儿,又不敢看手机,垂着脑袋,戳着服务员最后送上的饭后甜点,一盒助消化的酸奶水果。
旁边,厉微言小盆友正唏哩呼噜地消灭了一大半,目光还不时飘向甜蜜这方,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到快见底时,他抿抿小嘴儿,说,“甜甜,我妈妈说,女孩子冬天是不能吃冰冷的东西的,我的妹妹们冬天都绝对不碰这种冷东西的。那个,你不吃也太浪费了,要不……”
这话还没说完,东西就挪到厉微言面前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小家伙脸上都还维持着瞎话没说完的状态。
随即,服务员非常体贴地给甜蜜送上了一杯柠檬奶茶。
厉微言闻到奶茶香味儿,大眼珠子又滴溜溜儿地转了起来,可是这回再用一样的借口就有些挫逼了,所以,“那个,甜甜,你不是还在想你朋友快要破产的公司吧?”
甜蜜转头,终于给了个正眼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这句疑问,对小盆友来说无疑就是句毫不掩饰、绝对真诚的赞美了,立马乐得厉微言小屁屁扭了扭就朝甜蜜更帖近几分,咧着小白牙笑得意得不得了,“那当然,我可是奥丁!”
甜蜜被小家伙逗笑,心情不禁放松了几分,这小家伙一高兴就喜欢“装神”呢!真可爱啊!
她随口问问,“那,我的神啊,你能帮帮忙吗?”
厉微言立马正色道,“咳咳,你们这些华夏人就喜欢求神拜佛的,有事烧香,无事拜拜,太没诚意了。”这茬儿当然是小盆友在家里,常听祖奶奶训斥底下人的段子,其实他是不太懂的。
甜蜜笑出了声儿,做虚心听讲状。
厉微言继续侃,“在我们亚特帝国,伺神不仅仅是一种信仰,更是一种日常生活习惯。每天,我们都会向海神献上鲜花,美食,鲜鱼啊那些!你不知道,我哥哥,哦不,我的那几只海神朋友,阿蓝,阿白,可听话,哦不,可神奇了!”
甜蜜听着直点头再点头,不过小盆友这思维太过发散,一会儿就跑得十万八千里了,她不得不将话题又绕回来。
“啧,这太简单啦!我爸,哦不,我,我的诚叔叔说,大公司就是拿国家的钱赚自己的钱,小公司没人罩着只有苦哈哈地勒裤腰带儿赚点儿渣渣钱。所以嘛,只要你朋友那个公司能拿到国家的钱,就能立马起死回生了。”
“哇,微言,你好聪明啊!”甜蜜这回是真心夸赞的,毕
竟这才十岁不到的孩子能知道这个层面,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的了。而且,还能说个头头是道的,就更罕见了。虽然之前不觉,不过现在说是“天才”,还是有些苗头儿的。
哦,后面这个分析当然不能告诉正自得得扭扭扭的小盆友了。
得了夸奖的小盆友更卖力了,“你朋友也是在芙蓉城的吗?那简单啊,那里也有我们慈森集团的投资银行,让他到我们家银行贷款,你给做个保,就成了!”
“我做保啊?我……我可以做保吗?”
厉微言甩来一个小白眼儿,一副你怎么完全不在状态的表情,道,“啧,你是斯科达集团的少奶奶啊!背靠老公好乘凉的嘛!我妈妈办公司,也用了我爸的名号儿贷款的。”
甜蜜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可是,我不想用寒寒的名号儿。我自己没什么钱,还,还欠着他债务呢!”
没想到小家伙竟然只是一挥手,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妈也欠我爸好多钱来着,他们都是晚上关起房门来清债的,具体的办法啊……我想想,好像我听妈妈说过肉偿什么的……”
“厉微言——”厉**oss充满威严的喝斥声再次响起,显然,男人们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注意他们这方的,敏感处还得提醒一下的。
小家伙闻言立马一缩脖子,跳下凳子就要尿遁去。
“唉,微言……”
甜蜜想要跟上去,就给莫时寒一把拉住了,她忐忑不安地回过头,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完全一副被抓现行的羞愧状。
莫时寒心下一叹,面上仍是淡淡的,“你是不是让黄叔办了张新的银行卡,去存的那笔钱?”
甜蜜愣了一下,才抬起头,“什么钱?”
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忙点头称是。呀,她怎么忘了,不是还有管立行借她的那笔十五万元嘛,正存在银行里呢!
莫时寒又道,“那卡你放哪儿的?”
甜蜜想了下,“放在……啊,就在我身上,我的小布包里!”说着就要去掏,莫时寒想拦也晚了,只得帮姑娘挡了一挡那有些不太雅观的摇内包动作。
一张蓝白饰面的银行卡就被掏了出来,甜蜜还在奇怪这银行卡怎么不像是她熟悉的四大银行的logo标志呢,一道童音又响了起来。
“呀,这不是我家银行的卡嘛?我看看,我看看。”小手一伸就把卡抢地过去,一副很是专业的翻来翻去看了几下下,就笑了,“甜甜,你不是已经办了我们家银行的理财投资卡吗?上面存了多少钱啊?赚了多少利息了?”
对于这些“高端问题”,甜蜜一律摇头,表示不知。
厉微言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就说卡片后有服务电话,可以打电话进行手机银行查询啥的,当即就要甜蜜查查看。
瞧着小盆友那热呼劲儿,甜蜜也动了心,就查了一查。
“您好,您的理财帐户余额为……”
温柔的女声报出了一个数儿,让小盆友很是无语地别了别嘴儿,“呀,怎么才这么点儿钱,我还以为有几亿呢!”
好伐,现在可以无视小盆友的童言童语了。
甜蜜却已经被报的数儿给震惊了一把,这才存了大概半年多的时间吧,竟然一下子就,就……
莫时寒道,“回头把这卡还了,应该不会再给你塞回来了。另外,你让管立行去慈森投资银行试试看,冯家的手脚应该还没本事伸进慈森的信用评级系统去。”
甜蜜不敢置信,“这样子,就可以救管……立行的公司了?”
莫时寒表情冷淡,“不知道!”
甜蜜看着男人那故做高傲冷淡的模样,悄悄地捂嘴笑起来。他家老公哦,不仅自大,还很可爱哟!
……
芙蓉城。
白素素搜罗了自己所有的家档,手饰,毛皮大衣,名牌包包,以及私房钱,就要出门。
现在正是管立行公司的紧要关头,要是能在这时候为他做更多的事情,就算他还不爱她,相信也会感激生情的,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抓紧。
一出房门,白素素就撞见明明已经去公司又回来的父亲,正跟母亲说着什么话,神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她直觉不对劲儿,就要抱着东西退回屋子,却给父亲一眼瞄到了,那眼光很厉。
“素素,你要去哪里?你怀里都抱着什么?”
白父是个典型的暴发户,生得矮胖,眼神却十分精明。他大步冲上前,拦住女儿,一把拿过女儿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再瞄一眼女儿遮掩的表情,就明白女儿在想什么了。当即一把将东西都掀落了地,珠子掉得一地噼哩啪啦响。
白母也生得比较福态,不过依希可见年轻时还是个美人,急忙跑上来护着女儿,怪丈夫乱发脾气。
白父气道,“之前她跟冯家、陈家两丫头来往,我就不同意!就你们娘儿俩非要往前凑。结果喜欢的男人被人家抢了,还跑去人家面前装孙子。我老白要是靠人看脸混到今天,那咱们一家就还窝在那小镇上。别给我哭委屈!”
白素素正被母亲揪着要哭可怜呢,结果被父亲这么一吼,眼泪就给收回去了。也确实没有那么心甘,这眼泪哪那么容易说落就落的,她又不是真正的演技派。
“爸,现在冯家、马家都把管大哥往泥里踩,咱们要是再不拉他一把,他的公司恐怕就要……”
白父不以为然道,“你以为你帮了管立行,他就真的感谢你了!你也不看看之前你跟着姓冯的和姓陈的,都闹些什么丢脸的事儿。男人最忌讳的就是女人耍那种不入流的小手段,以管立行的心高气傲,他会喜欢你的话早就喜欢上了,就不会出现一个冯佳莹。素素,听爸的话,别再参和他们的事了,有今天这一遭磨练,对管立行未必不是好事儿。凭咱家的条件,你要挑什么男人没有,何必非挂在这一颗树上死撑呢?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真是戳到白素素一直以来的心伤了,眼泪唰啦一下全落了下来,手上唯一仅剩的装着她所有身家的银行卡包,也砸落在地。
白母抱着女儿也哭,直说女儿命苦。
白父喝斥,两个女人哭得更伤心了,最后只得连哄带骗地表示会给管立行介绍生意,拉点儿单子才作罢。
白父临走时,又警告了女儿,“最近不
准再跟冯家和陈家的人来往,年底了,上面查得严,恐怕某些人一直不干不净的就要落下些罚头。到时候,没得牵连我们这些小市民就划不来了。总之,你给我长点儿志气,别整天就钻营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有空好好到公司来帮帮爸爸。”
白素素抹着眼泪,心里还在负气地想着,难道真不能让管立行记她这个好,喜欢上她吗?
与此同时,陈美娜同样在家里挨父母的训斥。
“你问问你那女儿,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蠢事儿!”陈父刚从服装界的订购会上回来,可被人嘲笑够了,平时又特别好面子的人,这会儿整张脸都黑歪着,吓得陈美娜只能躲在母亲身后。
陈母多年斗小三儿练出来的气势也不小,护着女儿只说别人家的不是,可把陈父气得跳脚。
“你还说她好?!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亏你还自称贞洁烈妇,你知道你女儿整天跟那个姓冯的在搞什么吗?她帮着人家玩劈腿,玩得连好好的未婚夫都丢了,怀了孽种流了产,到头来还让马家搞得人家男孩子的公司就要破产了!哼!”
陈父难得逮到这种女人作风上的把柄,可骂得很爽很畅快,终于像是大翻身了。
陈美娜想要替冯佳莹说一两句,可是张了张嘴还是觉得立场不稳,没也再跟母亲哭委屈。
陈母听到陈父说起订购会上,不少人都在跟他打探冯家的事儿,还问起她女儿跟冯家女儿关系那么好,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啥的。越听心里也更窝火儿,尤其是听到冯家那个一向道貌岸然,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冯文德,竟然在外玩双飞,顿时就压不住了。
陈父还警告道,“美娜,像这种事情连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了,公检法那三部相信很快就会查到。这正值年底,上面搞党风党纪建设就是要抓点儿典型,冯家那儿恐怕……”
陈母却不管那么多,“不准再跟那种女孩子来往。以前让你们一起玩,还是因为那孩子学习好,能考上研究生,应该是个知书答礼、懂得分寸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不要脸的货色。管他家有权有势还是金山银山的,也不过就是国家的,国家一句话说收就收,有啥了不得的。这世界上有权有势的人多的是了,咱们不差他那一家。”
陈美娜自然也是不能接受父母如此趋利避祸的作为,当初可是他们鼓励她跟冯佳莹多来往,好在冯家两长辈面前混个脸熟,交个朋友什么的。现在……冯家真要出事儿了?
陈美娜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朋友情义,便悄悄给宋思哲打了个电话过去,打探消息。
宋思哲听到这话,似乎是一无所知,表示惊诧,“不可能吧!这么大的事儿,要是真有消息,我有亲戚在检察院那儿,也能打听到消息。再说了,莹莹他们家在纪检委里是有关系的,不可能没有一点儿风声,你担心太多了。”
陈美娜听了倒是松了口气,只道,“思哲,我是不相信爸妈他们那些老迂腐的话的。你,你是真的喜欢莹莹的吧?会一直帮着莹莹的吧?”
宋思哲这时候已经没有早前孩子刚流产时,那么笃定了,“娜娜,你在说什么。我当然喜欢莹莹,只是你知道,莹莹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我也是……唉……”
“思哲,莹莹是因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她以前被管立行都当公主似地捧着,习惯了。这会儿是被甩的那个,自然不甘心。你多给她些时间,机会,多包容一下她……”陈美娜还是一心为朋友说着好话儿,劝说宋思哲多去看看冯佳莹,好女怕缠郎。
宋思哲被陈美娜说得又有些心动了,最后仍是忍不住昔日美好的回忆,于是又出了门去冯家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