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烨说的没错,踏雪白早就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了,但是汤圆穿的多,迈的步子也小,踏雪白都听见半天了,这两人还没能走到地方,原本刚听见的时候,踏雪白只是在马厩里来回的走了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两人还没到,踏雪白就有点着急了,心想,不会吧,怎么走的那么慢,不能只是路过吧,这才有了刚才汤圆听见的马嘶,那是踏雪白提醒他俩呢,喂,我还在这儿等着呢。
等到宗烨带着汤圆走到马厩前的时候,踏雪白已经等在栏杆旁边,正伸着头看呢。
“雪花。”汤圆垫着脚伸手去摸他的头脸。
踏雪白好些日子没见着小姑娘了,也不像往日那样,听见雪花两字,便要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还要往边上走两步,这回只是打了个响鼻,别说挪地方了,动都没动,甚至还低下头来,任由小姑娘抚弄自己的鬃毛。
宗烨拍拍踏雪白脑袋,道“出来吧。”
踏雪白又在汤圆手上蹭了蹭,才溜溜达达的自己走了出来,他有灵性,平日里马厩的门根本就不锁,有的时候一个马待着无聊了,他还自己出去沿着府里溜达着转悠两圈,然后也不用人管,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自己就回去了。
踏雪白出来之后,用脑袋顶了顶宗烨,示意他带自己出去溜溜弯,虽然他自己能出来溜达溜达,但是府里对他来说还是跑的不够痛快,也就是散个步而已。
宗烨轻轻摸摸他鬃毛,示意安静,然后低头问汤圆“想不想出去?”
踏雪白似乎也知道这个时候,汤圆才是主要决定人,冲着汤圆一个劲儿眨眼睛,要不是宗烨拉着缰绳,还试图上去用脑袋蹭汤圆,汤圆从荷包里摸出块饴糖喂给踏雪白,这两天厨房在准备小年的麻糖,小姑娘作为麻糖品种的总指挥官,荷包里揣了不少的“新形武器”。
“想去。”汤圆冲着宗烨肯定的点点头。
“恩好。”宗烨低头把小姑娘的披风系带重新绑了一遍,又给她把风帽戴好,才一托小姑娘身子,把她扶上了马。
道了句“坐稳了。”自己长腿一抬,坐在小姑娘后面,同时一抖披风,把汤圆完全的罩在了怀里。
踏雪白高兴的嘶鸣一声,驮着这两人,他听见宗烨刚才说要出去,也认得出府的路,正准备放开脚步跑一跑。
耳边听见宗烨的吩咐“慢点。”
“呲。”踏雪白不情不愿的打了个响鼻,勉强放慢了步伐。
汤圆听得出踏雪白的不高兴,从披风里探出手摸了摸他,安慰道“雪花乖。”
踏雪白还没来得及回应呢, 宗烨就把小姑娘的手拉进了披风里,叮嘱“别伸出来,风吹得了冷。”
虽然放慢了速度,没两句话的功夫也出了府门,踏雪白一出了门,就像撒欢一样的叫了一声,迈开腿就像往城外去,他知道出了城地方才大。
宗烨抖了抖缰绳,硬是拉着他调转了一个方向“走北城门。”
“呲。”你是老大,你说算,北城门就北城门。
只要能放开了脚步跑一跑,踏雪白对于是南城门还是西城门并没有什么要求,他刚才向往那边走也是因为当初宗烨他们进城就是那边来的,所以踏雪白就认识那一个城门。
但是宗烨还记得他们进城的时候,西城门外拥挤的难民,那是他不想让汤圆见到的景象,北城门是通往小汤山的路,小汤山上多是达官显贵的庄子,从这边路上出城,多少清净一些。
踏雪白放开脚步,速度颇快,当时宗烨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极北雪山见他,踏着雪飞奔而过,地上仍是雪白一片,蹄印浅浅,风一吹就盖住了,当然那是踏雪白一个马跑的时候,现在身上驮着两人,估计没有那么轻盈了,不过速度倒是不减,没多久就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虽然有士兵巡逻,但是一般时候是不进行排查的,只是在门口守着,起到一个维持秩序的作用,而且北边城门人少,踏雪白直接出去也就是了,偏偏今天一看,往日里大开的城门紧闭,只开了旁边一个小门,进出都要受到询问。
宗烨控制着踏雪白缓下脚步,踱到队伍之后,踏雪白神骏之姿,一看便不是凡物,再看马上的人更是风姿卓越,在长安混的都有一双利眼,尤其是守门的官兵,长安城那么大,达官显贵数不胜数,你要是不擦亮了眼睛,得罪了人可就不好了。
他这边刚一停下,就有位看着是个领队人的官兵过来说话“这位公子,你是准备出城吗?”
宗烨点点头“怎么,今天不能出去了吗?”
说话的官兵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前些日子城外来了些流民乱党,把城外搞得是乌烟瘴气,原本在西城门那边,后来流窜的北边也有了,前两天,赵公子出门去小汤山,在路上被流民所劫,找到的时人已经被···”
官兵那句被杀了,还没出口,宗烨伸手捂住汤圆耳朵,冲着官兵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往下说了,官兵见他动作,才知道原来这位披风里还藏着一个人,心里不知怎么想的,面上却只是赔着笑点了点头。
宗烨冲他点了点头,扔下一锭银子,拉着缰绳纵着踏雪白转了方向,往城里走,踏雪白打了个响鼻,步伐比刚才慢了许多。
汤圆扒拉开披风探出头来,问宗烨“找到时那个人怎么了?”
宗烨低声道“钱财都被抢光了。”
“哦。”汤圆点了点头,沉默了半响问宗烨“流民是从哪里来的呢?”
“遭了灾祸的地方,如果官府救灾不利,当地的人大多都会沦为流民。”宗烨想了想,简单的回答,他不太愿意让小姑娘看到世上的黑暗面,于是只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他特意带着汤圆在坊市中逛了一圈才回家,进了府门,自己翻身下来,又将汤圆抱下来,才拍拍踏雪白,道一声“去吧。”
踏雪白低头从小姑娘手中又卷走一块糖,溜达着自己回去了。
外面逛了一圈,宗烨怕汤圆着凉,亲自送她回了屋里,看着小姑娘换下披风,喝了一盏热姜汤,摸摸额头手心都暖洋洋的,他才起身。
“哥哥···”宗烨刚站起来,汤圆就伸手拉住宗烨衣角。
宗烨低头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放开手,跑去从柜子里捧出
一个匣子。
打开一看,匣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金银裸子,宗烨都愣了一下,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是不知道小姑娘什么意思。
“哥哥,流民是不是没有吃的,我们可以施粥吗?有吃的话,就不会去打劫了吧。”小姑娘期期艾艾的看着宗烨,有些拿不准主意的问。
宗烨看了一眼匣子“这是···”
汤圆有些不好意思“哥哥给我的零用钱,我都没怎么花,就放起来,然后慢慢就多了。”
“可以用吗?”小姑娘期待的问。
福元山庄下属的商号早就遍地开花,宗烨的身家连他自己都算不大清,看着眼前这一小匣金银,却觉得多的很,重的很,他想说不用你收着吧,哥哥有钱,你想干什么,哥哥去弄,但是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
宗烨没说什么,只是摸摸她头发,接过匣子,点点头,答应了一声“恩。”
他出门一趟,靴子上沾了些污迹,刚才便是打算回去换了,再过来陪汤圆一起吃午饭,现在只能抱着小姑娘的银钱匣子,一起回去。
进了书房,先把这银钱匣子放好,他才换了鞋出来,一边走一边想着,汤圆年纪小,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给流民施粥又和给乞丐施粥不一样,后者的话,只要你愿意,随便施,长安城中谁家有了红白喜事,就常常有施粥的习惯,汤圆大概就是上次出去正好看见有人家在给乞丐施粥发馒头,才问出了能不能给流民施粥的问题。
小姑娘不知道,给流民施粥和给乞丐却是不一样的,流民不是乞丐,是遭灾的民众,他们聚集在城门外已经几个月了,朝廷始终没有什么政策来安置,虽然朝廷不管,但是一般人也不能管,不然便是笼络民心之嫌。
宗烨皱着眉毛想着,既然受了小姑娘的银子,便要把钱花出去,只是具体要怎么帮忙却还要再参详一下。
只是这些复杂的事情却不必对汤圆说了,他进屋看见小姑娘坐在桌前等着自己吃饭,立马便露出笑容来,在桌旁坐下,给汤圆盛了一碗热汤,温声叮嘱“吃饭。”
吃过午饭,两人逗着馒头玩了一会儿,汤圆这些年被宗烨养的生活习惯无比的规律,吃过午饭便是午睡时间了,宗烨看着小姑娘打了个哈欠,便催她去睡觉,汤圆看看馒头玩的正开心,摇摇头,一句不困还没出口呢,被宗烨直接打横抱起,放在里屋床上。
汤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宗烨蹲在床尾给自己脱鞋,脸突然就红了,见宗烨起身看向自己,汤圆下意思的翻了个身,面朝着床里。
不知怎么的,反正不好意思让宗烨看见,谁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脸红了呢。
宗烨不明原因,只当是小姑娘困了,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给汤圆盖好,又拍了拍她后背,叮嘱“睡吧。”
两人说话的功夫,馒头也跟着窜了进来,正守在床尾,一副跃跃欲试想跳上去的样子,只是碍于宗烨在旁边守着,才不得不放缓了步伐,做出乖巧的样子来。
就算这样,宗烨还是没吃他这一套,拎着后脖颈子,愣生带了出去,留下汤圆一个人安静的在屋里睡觉。
汤圆面朝里侧卧着,听着宗烨的脚步声馒头的哼唧声都往外间去了,才翻个身,看着帐顶,愣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自己仍然发烫的脸,叹了口气。
过了好久,才睡着了。
······
“喵···”馒头被宗烨拎着脖子从里间带出来,直接扔在外面罗汉床上,不乐意的冲着宗烨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抗议。
宗烨也不理他,坐在小桌前,铺开纸笔,忙自己的事儿了。
馒头自己抗议了半天,没人理也有点没意思,迈着脚步绕着宗烨转了两圈,就抬起身子蹦上小桌,蹲在宗烨信纸前,看着宗烨纸笔匆匆,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虽然看不懂,但是馒头并不觉得无聊,眼珠子跟着宗烨来回行动的笔转悠,爪尖儿微微颤动,十分有想要扑上去的冲动,只是每回一抬头看见宗烨那张冷脸,才又忍住了。
这样克制了好久,终于到了忍不住的时候,馒头叫了一声,正准备扑上去,就看见宗烨将手中的笔放在了一旁,拿起纸吹吹,收了起来。
“喵···”馒头走过去闻了闻搁置在笔山上的笔,对着沾满墨水的笔尖打了个喷嚏,悻悻的叫了一声,直接伸爪子连笔山带笔一起推到地上,然后跳下了桌子,心里还抱怨笔不动就没什么意思了嘛。
“喵···咪?”他跳到地上左右一看,大魔王站在门口正和小厮说话,好机会啊,馒头转身就往里间去了。
宗烨嘱咐小厮几句话,不大会的功夫,再转过头来,刚才还在桌上蹲着的胖猫已经不见了影子,地上只有自己的笔茫然的躺着,墨迹污了地毯。
宗烨皱了皱眉毛,捡起笔放在桌上,低头看了看墨迹,很有心机的没有唤丫鬟进来收拾,他心里冷笑,好你个胖猫,等一会汤圆醒了,地毯上就是你做坏事的证据。
他一边想着,一边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里,想着把馒头抓出来,不然他打扰汤圆午睡。
一进里间,都不用左右看,宗烨一眼就看见了扔在微微颤动的床幔,这胖猫肯定是上了床,果不其然,宗烨轻轻掀开床幔,就看看馒头窝在汤圆枕侧,一副乖巧的样子,见宗烨站在床前,馒头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下,往汤圆身边又缩了缩。
宗烨倒是可以直接把他抱出来,却怕馒头叫起来,吵醒熟睡的汤圆,只能冲着馒头伸出了手,瞪了他一眼,无声的威胁。
馒头警惕的往汤圆身边退了退,毛绒绒的尾巴也不由自主的摆动了两下。
“唔。”汤圆伸手挠了挠被馒头尾巴扫过的耳朵,翻了个身,向着对峙中的一人一猫露出了红扑扑的脸蛋。
小姑娘这个身翻的,一人一猫都僵住了,生怕把小姑娘吵醒,就这么顿了片刻,翻过身的小姑娘,仍然睡得香甜,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馒头看了站在床前不走的宗烨一眼,爪子拍了拍自己蹲坐的位置,轻轻巧巧的挑着大床上汤圆没占到的位置踩了,趴到汤圆里侧去了。
这是示意宗烨,外面位置留给你,我到里面去,这总可以了吧。
原本宗烨没想睡觉,是真的只是想把这胖猫抓出去,但是馒头以为他是嫉妒自己能陪着主人
睡觉,还想出了个委屈求全的法子,我让给你一块地方,大家都睡觉,你就不能把我弄出去了吧。
宗烨看了一眼已经卧在床里侧趴好,团成一团明显准备睡了的胖猫,他盯着床外侧的位置看了许久,目光中满是渴望,却又满是纠结,仿佛那小小的一块位置是什么神圣之地似的,又期待又不敢触及。
他看着那位置,也看着床上侧卧着的汤圆,大概是下意识背后有东西,汤圆翻身之后便睡得靠外了一些,宗烨在床前顿了半天,最终也还是轻手轻脚的躺在了床边,不过没有挨着汤圆,只是睡在了床边上,他心里道“汤圆睡得太靠外了,容易掉下去。”
等等,离着边缘还有能睡下一个宗烨的距离,这叫睡得太靠外吗?
馒头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又趴下了,随便大魔王吧,人类不是有句话吗?他长得好看,他说的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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