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站着哪儿半天不说话,宗和也不着急,耐心的在旁边等着。
他们两人站着不说话,旁边的侍女小厮更不会出声,库房门口一时间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有胆子大些的下人更是偷偷的看二人的表情。
白氏也知道自己今天这面子是丢大了,挥挥手示意旁边的小厮婢女都退开,抬头一看宗和,宗和脸上还带着一点微笑,见她看过来,还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您想到放在哪里了吗?”
没办法,白氏只能让钱嬷嬷去自己房里拿来,拿来之后,她也不打开,直接赛到宗和手里,只道“都在这里了。”
宗和这人吧办事认真仔细,不可能你说都在这里就都在这里了啊,当场就拿出来核对,核对的结果就不用说了,那肯定是对不上的,白氏要补贴白家,要收买亲信,要交往其他各府的贵人,这钱都是从诸氏留下的东西里来的。
宗和点完不够,他面上也没有什么生气啊惊讶的表现,这是抬眼看了一眼白氏。
白氏本来就心虚,受了他这一眼,心里没底“都清点好了吧,这么长时间,本夫人也乏了,先回去了。”
宗和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另一人说话的声音响起“怎么?已经弄完了吗?”
白氏一听见这个声音,整个人都吓了一跳,还是掐了掐自己手心才缓过神来,转身冲着说话的人行礼“侯爷您来了。”
“外面天寒风大,您事情又多,怎么有空过来···”
晋平候扶着她手把她搀起来“只是过来看看,我刚才听你们说,已经清点完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带着宗烨,当然这不是带着宗烨出门散心来了,只是要给宗烨看看,你娘的东西你都带走了,将来去了长安可不要说我苛待了你。
白氏见宗和张了嘴,连忙抢在他前面道“是,这边都清点完了,世子带来的人正在收拾装车呢。”
晋平候本来也不爱在外面受冻,他身子虚特别怕冷,刚才路上还想呢,这要是来了还没收拾完,宗烨不会要在外面看着吧,没想到来的时候正好,白氏说已经收拾完了。
他心里高兴,一挥手“还是静柔办事妥当,那我们就···”
话没说完,被宗烨截住了“等等,不如听听宗和怎么说?”
“其他的东西基本都清点完成,有少数找不到的,损耗也在正常范围只能,可能诸夫人在的时候在,这件东西就没了,只有田锲地契和铺子的凭证上实在是不够。”
他一手打开装着契约的匣子,一手展开诸夫人的嫁妆单子,指指道“这里写着田契三十七张,如今这里只有二十张 ,还写着地契三十张,长安商铺十八家,如今这里只有地契十二张,商铺十三家。”
他干干脆脆的报完数,在场几人的脸色变了,白夫人本来就白的脸色,现在都透出了青,晋平候脸发红,像是让人兜头抽了一耳光,只有宗烨还是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一如既往的高冷脸。晋平候心里觉得丢人啊,他这个人好面子,要是传出去,晋平候侵吞夫人的嫁妆,那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本来还自诩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要是这种名声传出去,多丢脸。
他也不扶着白氏了,将白氏往外一推“这是怎么回事?”
白氏顺着晋平候的力道倒在地上,哀哀的哭“妾···妾也不知道···呜呜呜。”
前面说了,白氏这两天为了博取晋平候的怜惜,每天打扮的素净无比,往地上一摔,正经是晋平候一贯心疼的样子,但是她还是看错了晋平候,晋平候平时是心软,那是建立在事情不损伤他自己本身的基础上的。
这么说可能不太好理解,举例说明吧,白氏和其他小妾杠上,然后白氏哭了,他心疼白氏,那无所谓,因为不管是白氏还是别的小妾得利,都不会损害他的利益,但是今天这事情,损害的是他自己的名声,晋平候这两天正打算再娶个能帮的上忙的正妻呢,要是别人说他侵占妻子嫁妆,那谁还会把女儿嫁给他。
所以就算白氏哭塌了大天,晋平候也不会像往常那样,她一哭就立马心软了。
“妾···妾真的不知道···妾···从来不敢动匣子里的东西···”
“呜···一向只是放着的。”一时半刻,白夫人也想不出办法,只能咬紧了牙关,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此时天色临近傍晚,越发的寒冷,还飘了一点小雪花,钱嬷嬷跪在旁边眼看着白氏又冷又怕,露在外面的手都发青了。
她咬了咬牙,向前膝行两步,冲着晋平候磕了个头,断断续续的道“侯爷···老奴···老奴招了,这都是老奴的错。”
“你说什么?”晋平候问道。
“夫人是个善心的人,她每日要忙着照料侯爷您和两位小少爷,这些东西都是老奴保管着,老奴一辈子没嫁过人,只认了一个偏方侄子做儿子,偏偏他是个赌徒,每天每天的输啊,他来找老奴,老奴只有这一个孩子,不能不管他,但是老奴也没有那么多钱,想到那匣子天长日久没人询问,就从匣子里拿出田契交给他去买···几年下来,买的七七八八···”刚冲上去的时候,钱嬷嬷还有一点磕巴,等晋平候询问的时候,嘴里的话就已经说的很溜了。
“嬷嬷···你···”白氏一副震惊的样子看着钱嬷嬷。
钱嬷嬷冲着白氏也磕了个头“夫人啊,都是老奴对不起你,连累了你···”
“你···你怎么不和我说?”白氏哭着道。
钱嬷嬷道“老奴那侄儿不争气,这种丢脸的事情,老奴哪里好意思求您呢。”
说到此处,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这时候,晋平候的脸色反而好看一些了。
府里的仆人贪财,总好过自己看错了白氏,总好过自己落下贪图妻子嫁妆的名声,既然与自己名声无碍,他此时便心疼起白氏来了,天寒地冻的,白氏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又遇到这样的事,不光是身体手冷,心里恐怕也难受的很。
晋平候温柔的把白氏扶起来,柔声唤道“哎,静柔,莫哭了。”
白氏这几年也是养尊处优,今日连惊带吓,就算是被晋平候扶起来,心神一时难定,眼中的泪难以停下。
晋平候拍了拍她肩膀,厌恶的看向地上跪着的钱嬷嬷“此等刁奴,贪墨主家财物,拖下去
”他和旁边的侍卫道。
“杖毙。”
“侯···侯爷···”白夫人浑身一抖,拉住晋平候的袖子。
晋平候低头看向她,白氏低声道“钱嬷嬷是我的奶娘,从小将我带大···”
她话说到一半,晋平候便皱了眉毛,白氏心知晋平候生气了,但是从情分上说,钱嬷嬷与自己情同母女,现实点说,钱嬷嬷是白氏的左膀右臂,这些年不知帮白氏做了多少事情。
她便没有顺着晋平候的话收声,反而想要继续说下去,受罚没什么,只要能保住性命,等宗烨走了,便有转圜的余地。
谁知,她这边正拉着晋平候呢,那边钱嬷嬷抬头,深深的看了白氏一眼,冲着她磕了个头,道“小姐,您将来一定好好的,您的情分,老奴下辈子再报。”
话音未落,她起身一头撞在前面廊柱上,血溅了一片,身体软到在地上不动了。
白氏发出一声惊叫,软软的倒了下去,晋平候拧着眉毛示意侍卫上前查看。
侍卫上去在脖子旁边一探,禀道:“已经没气了。”
晋平候叹了口气“虽然是犯了错,却也算是有点骨气了,算了,抬下去,找一块好坟地埋了吧。”
他本来就不耐烦在外面受冻,现在又添上了血腥味,更不想在这儿呆着了,臂弯里晕过去的白氏也有点沉,他只匆匆对着宗烨说了一句“那些不够的,都折成银子,去账房那边支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
宗烨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了一眼廊柱上的血迹,神情中有些厌恶。
宗和从年少的时候就心软,现在看着是聪明些了,其实这个心软的毛病还是没有变,他叹了口气,说不上是同情,却也觉得有些···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决然就寻死了,白氏正求情着呢···”
他嘟囔了两句。
“诶,还有点可怜,您说她那个侄子真是太害人了···”
宗烨看他一眼,发现他居然真的是一脸的感慨困惑。
“十七张田契,十八张地契,商铺五家,他那侄子赌的大啊?”
“也是啊,那么多东西,她这侄子难道就一直输,而且这些东西,她敢卖,一般人也不敢从下人手中买啊···”宗和也有点嘀咕过来了。
“所以是白氏?”他小声的道。
“可是白氏不是正给她求情呢吗?怎么就突然自尽了?”
宗烨已经懒得和他说了,转身往行止院去。
这会快到吃完饭的时候了,汤圆还等着自己一起吃锅子呢,他想着,幸好,今天天冷,自己没带着汤圆一起出来,不然该吓着孩子了。
他自己八岁杀匪徒,到了汤圆这里,却始终相信着不该让孩子见血的道理。
旁边宗和还在想不明白呢,在旁边猜来猜去。
宗烨心中叹一口气。
白氏的求情不是挽留,正是钱嬷嬷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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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应该就要去长安啦。
这两天晚上都睡好晚,今天要早睡了,晚安,我的后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