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伯你来群芳院,可是家主的意思?是不是家主想要见夫人了?”马嬷嬷走上前问道,一张脸上绘满了期待之色。
金嬷嬷也有些不平道:“家主好久都没问过夫人的事了,夫人身子不爽利,时而清楚时而昏聩,还将家主放在心上,时常问我们这些下人,家主何时过来。”
柳伯朝她们行了礼,“两位嬷嬷不要再说了,家主的意思,岂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够左右的?我来确实是奉了家主的意思。”
说着,柳伯露出了难色,犹豫了一会才接着道:“家主下令,要将二夫人贬为寻常侍妾。”
“什么?”金嬷嬷,马嬷嬷两人都像是遭了晴天霹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伯不敢去看她们的神情,干脆一次将话都说了清楚,“家主不仅是要将二夫人贬为一般妾室,还责令二夫人搬出群芳院。”
金嬷嬷抚着自己的额头,身子晃了晃,马嬷嬷一把扶住了她。
“我们夫人一直在群芳院中养身子,不曾招惹过一件事,怎么会被家主削去贵妾的名头,贬出群芳院?柳伯是不是你听错了,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马嬷嬷一边扶着金嬷嬷,一边急切道。
柳伯看了看左右,“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先进去再说。”
马嬷嬷扶着金嬷嬷进了房间,柳伯让家丁护卫守在外面,自己也跟着进了屋子。
靠在椅背上的金嬷嬷深吸了两口气,捏着嗓音,急促地叫了起来,“是哪个挨千刀的害夫人,夫人都已经成这样了,那些人还紧咬着不放!”
马嬷嬷倒了一杯凉茶,照顾金嬷嬷喝下,见她顺了气,才直勾勾地看向柳伯,“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谁使了绊子,是不是大小姐?”
柳伯迟疑了一会,“这件事也不能怪大小姐,早年的账目被查出了问题,两个女管事都被家主下令沉塘了。二夫人只是夺了贵妾头衔,搬出群芳院而已……”
马嬷嬷恨道:“我就知道是那个小野种!将二夫**害成这样还不够,非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吗?”
柳伯慌张往外看了一眼,“祸从口出!大小姐是龙家嫡出小姐,家主又将掌家权利给了她,现如今已是后院之主了。”
马嬷嬷不甘心地闭了嘴,躺在椅子上的金嬷嬷伸出手,一把抓住柳伯衣袖,“家主就这般不顾旧情?账目有问题,不一定就跟二夫人有关系!夫人身子这般差,哪能搬到偏院里去住!这不是要夫人的命嘛!”
“这是老爷的意思……”柳伯为难道,站起了身子,“两位嬷嬷还是趁早收拾东西吧!早点搬完,奴才才能早点回去向家主交差。”
一万多两白银,家主没处置了二夫人,只夺了她名头和院子,已是顾极了旧情。
金嬷嬷咬着牙,连连摇头,“不能搬!夫人缠绵病榻,搬不得。账目问题,肯定跟二夫人没关系!夫人一直为这个家任劳任怨,家主不能这般不讲情面。”
“金嬷嬷你话不能这么说,家主下了命令,二夫人必须从群芳院里搬出去,您要是有什么苦处就亲自与家主去讲如何?”柳伯苦口婆心劝道。
金嬷嬷也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
马嬷嬷苦着一张脸,柳伯催促了几声,仍是闷不吭声地坐着。
二夫人虽贬为了妾室,但也是家主的女人,柳伯踌躇着没了办法,他实在不敢贸然闯入二夫人的闺房去。
暗中马嬷嬷给身边的小丫鬟使了眼色,小丫鬟说是要上茅房,一溜烟地出了屋子就拔腿向龙香君的琉璃院跑去。
……
进了屋子,小丫鬟就急急叫了起来,“二小姐不好啦!群芳院里出事了?”
玉琼赶紧拦下了她,“二小姐身子不适,经不起你这样大吵大嚷的。”
自从那一晚“噩梦”之后,龙香君时常魂不守舍,晚上都让玉琼将门窗关得紧紧的,生怕再有人闯进来,吸她的血。
听到外面的叫声,龙香君的身子一颤,心里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她三步并作两步起了身子,打开了房间的门,就看见被玉琼拦下的小丫鬟。
小丫鬟人也激灵见了大小姐之后,就一下子推开了玉琼的手,跑到龙香君的面前跪下道:“二小姐你可得拿主意,二夫人要被削为妾室,搬出群芳院了。”
龙香君的反应亦如两个嬷嬷,眼睛瞪得老大,身子仿佛遭了重击一般往后倒去。
“小姐!”玉琼惊叫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龙香君。
“是父亲下得命令?”龙香君也被吓糊涂了,能让祁二夫人变成祁姨娘的,龙家之中出了龙英华以外,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小丫鬟一个劲地点头,又哭又叫道:“二小姐您可得想想办法,二夫人要是离了群芳院,没了贵妾头衔,以后就再也没有掌家的机会了!”
这么一来,从乡下回来的“野种”完全成了后院之主。
以前她还能当作“嫡女”培养,龙香君的妙目瞳中只有一片阴沉沉的恨意,她的娘亲若成了寻常妾室,她就彻彻底底沦为了庶女,再没有跟龙绯云平起平坐的机会。
想要嫁入龙家,嫁给龙家嫡长子,更成了千秋大梦。
那个人……
雍容倾国的红衣,又似从龙香君的眼前拂过。
“快点伺候我换衣,我要去群芳院,我娘一定不能搬出去!”她好歹以前也是龙英华的心头宠,只要父亲还顾念一点往昔情意,她就能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娘亲保下。
玉琼也呆了呆知道事情重大,慌里慌张地就开始为龙香君梳发更衣。
群芳院里,柳伯用尽了法子,也没能使两个嬷嬷挪下地。
“这是家主的命令,两位嬷嬷别让奴才为难了!”柳伯连连作揖拱手也没用,金嬷嬷,马嬷嬷就是充耳不闻,如同木头人般,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想让二夫人搬出去,休想!
柳伯转身,眉宇多了一丝不耐烦,“来人收拾东西,将祁姨娘搬出群芳院!”
话音刚落,就被一声清脆高傲的娇喝止住了,“我看谁敢!”
闻声,护卫家丁都收回了手,向身后看去,柳伯更是走上前行礼:“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龙香君冷凉地瞥了他一眼,柔唇开合道:“怎么我不能来?还是不该来?”
柳伯笑着解释: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正好家主下了命令让二夫人搬出群芳院,二小姐也好劝劝夫人。”
龙香君直接进了屋子坐下,一幅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我父亲绝不可能会下这样的命令!谁不知父亲与娘亲伉俪情深,娘亲病重卧床不起,父亲怎会舍得将她赶出院子。”
柳伯神色一僵,“二小姐说得不错,家主是与夫人情意深重,但这命令确实是家主亲口所下。还请二小姐多通融体谅,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难。”
就在胶着之际,一道浅淡又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响起:“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你们是在这站岗,还是在这看戏?”
龙香君忽然站起了身子,目光森寒地看向了屋外,那野种竟也来了……
柳伯如闻佛音般,深深地泻了一口气,大小姐来了,一切应该好办了!
不知不觉中,龙绯云已坐稳了嫡女之位,甚至比龙香君更得人心与尊敬。
龙绯云踏入群芳院起,柳伯带来的人都朝她行礼,直到龙绯云走后,方才直起了身子。
“怎么还不搬?等太阳落山么?”龙绯云径直走入屋子,也不顾一屋子夹枪带棒的眼神,朝着柳伯冷声问道。
柳伯半弯了腰无奈一笑,“不是奴才不想搬,而是搬不了,您也看见了……”
“嗯?”龙绯云挑眉,妖冶的赤瞳扫过屋中,轻笑问道:“龙家谁做主?”
“自然是家主!”柳伯毕恭毕敬答道。
龙绯云收回了目光,淡淡而笑,“既然做主的人是父亲,那何需过问旁人的意见。给你半个时辰,不将父亲交代的事情做完,那就陪她们一起去河塘里凉快凉快,可好?”
柳伯眉尖一蹙,家主对这件事恼怒至极,已淹死了两个女管事,他若不能完成家主的命令,说不定也会挨一顿板子。
谁没事喜欢挨板子呢?
“你们听清楚没有?半个时辰之内将群芳院里该搬的东西,全都搬出去!”柳伯面色冷硬道,再不顾忌二小姐的压迫威慑。
“停下!”龙香君一振衣袖,发出一声尖斥。
龙家护卫稍稍停了手中动作,又旁若无人地继续往外面搬东西。
见自己的命令无用,龙香君将矛头,怒意都转向了龙绯云,“我让你停下!我娘亲身子不好,不能将她搬到别处去。”
龙绯云侧过身子,眸色戏谑冰冷地望着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气得最喜装高贵典雅的龙香君浑身发颤,她怒极冷笑道:“你还真是不仁不义!我娘亲亏待过你吗?二夫人是我的娘亲,就跟你没有关系了吗?”
“亏没亏待过,老天爷最清楚不是?”龙绯云耸肩,讥讽冷淡地笑了起来,“天道好轮回,谁都不会饶过。二夫人若真是心慈仁善,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怪病。二妹妹怕是忘了,我是嫡女,由大夫人所生,真跟二夫人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龙香君恨得牙都痒痒,气得眼珠儿发绿道:“当初我娘亲就不该答应将你接回来,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白眼狼也好,大尾巴狼也罢,二妹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问心无愧。你们继续搬,不许偷懒!”龙绯云一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顺带用脚尖将几个偷听偷懒的下人都踹了出去。
这幅懒洋洋,却锋芒暗露的模样像极了舔舐利爪的猎豹。
龙香君词穷了好一阵子,世上为何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她不怕旁人耻笑议论吗?她不顾忌别人的目光吗?
她一直追求的目标,高雅,贤淑,文静,端庄,似乎到了龙绯云这儿都成了可笑的屁话。
这个“野种”不顾忌任何,她只在意自己。
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所有害她,欺她,骗她的人,都会成为她爪牙下的“食物”。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龙香君只感到刺骨寒彻。
她们似乎将“魔”引入了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