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入肉的声音伴着哀嚎在凤家后院中此起彼伏。百人的鲜血淋漓一片,空气中凝沉的血腥味不散,龙绯云闭了闭眼睛,朝凤家后院凤鸾阁走去。
凤鸾阁如同龙家的龙凤台,是用来宴请宾客,祭天祭祖的地方。她经过藏兵阁已经打听到,今日凤家有宴,所有人都在。她既回了凤家,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
她的归来,将是所有凤家人的噩梦!云嬷嬷的死,她永不会忘记。
凤卿跟在她的身后,小猫儿走得极快,看上去神色冷漠疲倦。他知道小猫儿也不想杀人,但不得不杀。
不杀不足以立威。
龙家姐妹下了马车,随着凤琪踏入了凤家后院。凤家院子比龙家大了一倍不止,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山水掩映间又能看见琉璃瓦的高楼,转过石阶游廊,精致的厢房院落随处可见。
翠竹花草交织如画,怪石嶙峋,当真是目不暇接。
但很快,龙璧茵就发出了一声尖叫:“血!好多血!”
凤琪走在最前面自然也看见了尸横遍地的惨状,就连一直跟在母亲身边伺候的苏嬷嬷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凤琪将她翻过,就看见她圆睁的眼睛,微微张开的嘴,胸前的簪子钉入胸口,像是自尽,但死状极是怨恨。
就连凤琪都受了惊吓,猛地收回了手。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死人?”龙璧茵用绣帕捂住嘴唇,秀眉蹙着,吓得裙裾下的两腿颤抖不停。
这遍地的鲜血显然是刚死没有多久。
眼下她也顾不得怨恨龙香君,而是凑到她的身边害怕道:“香君姐姐,是不是凤家里来了歹人?他杀了这么多人,你说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饶是龙香君再镇定看到这样的血腥的场面也吓得六神无主,况且龙璧茵的话也不无道理。
鲜血洒了一地,看着触目惊心,龙香君闻着血腥味忍不住到一旁呕吐起来。
龙璧茵则是惶恐不已,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声。
凤琪冷喝道:“闭嘴!”
被训斥之后,龙璧茵才似恢复了一点神智,畏惧地闭上了嘴巴。凤琪的眉头在跳动,这么多人分明都是自杀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花影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狭长的眸子一转,凤琪警觉道:“出来!”
几个没有死的丫鬟无比害怕地从花丛后面连滚带爬地走了出来,跪在了凤琪的面前,嘴里不停道:“二公子饶命!”
凤琪冷声问她们:“你们怎么会躲在这?”
这几个丫鬟被龙绯云出手教训得半死,总归还留下了一条命,见苏嬷嬷自尽之后,她们生怕会连累到自己,就找了地方躲了起来。
几个丫鬟颤颤巍巍,看见这遍地的鲜血更是恐惧不已。
凤琪走到她们面前逼问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快点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丫鬟都不敢开口,凤琪威胁道:“既然你们不说,留你们的命也没有意义了。”
见二公子抬手要劈下,才有胆大的丫鬟勉强保留着一丝神智道:“是龙家大小姐!她回来了,苏嬷嬷领着我们阻拦她,不许她回凤家,结果全被她逼死了。就连……大公子都帮着她!”
“什么?”龙璧茵,龙香君异口同声叫道。
没想到那贱人这么快就回了凤家,还给她们留下了这么大的震慑。
一提到凤卿,龙香君的疯病就又犯了起来,她脸上露出向往又痴迷的神色,“他回来了吗?他终于肯在凤家露面了!”
呢喃之后,她开始不停地抚弄自己的发髻,衣角。
凤琪捏紧了拳头,神色冷厉,眼波如刀地看了活下来的几个丫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不赶紧去通知我的娘亲!”
几个丫鬟如梦初醒,慌张起身向凤鸾阁跑去。
那个贱人!凤琪在心中暗恨唾骂,他抬起眼睛凉凉地朝着凤家后院看了一眼,那女人回来不知又要搅起怎样的风云来。
地上的尸首很快就被人处理掉了,龙香君,龙璧茵也随着凤琪来到了设宴的凤鸾阁前。
而在凤鸾阁前面,她们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袭淡色的素衣在风中烈烈,而她的身后燃烧着火一般的晚霞。
她这般站着,宛若君临天下的女帝。
站在凤鸾阁前的龙绯云一点也不意外,目光似笑非笑地从龙璧茵的妇人发髻上划过,多亏了藏兵阁的眼线,她也知道了龙家发生的“趣事”。
龙香君自己作死还不够,将龙璧茵这个蠢货也拖下了水。
两个蠢人加在一起,不会变得聪明,只会更加愚蠢得可笑。
“龙绯云,你怎么在这?”龙璧茵一见了她,就忍不住恨意尖声问道。
龙绯云垂眸望着她们,冷淡一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能做人妻室,却偏偏喜欢给人当贱妾。既然都是凤家人,我也提醒一句。我为凤家的嫡长夫人,两位妹妹见了我于情于理都该行跪拜之礼。”
龙璧茵气得咬牙,一时没了主意望着龙香君。
龙香君直直地站在,极有骨气一般不肯朝龙绯云屈膝。
“不跪是吗?”龙绯云抬起了手掌,指尖的红凤戒指,是那样的刺眼。
龙香君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目光失神地盯着她手指上的戒指。那是她无比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凤琪怒意滔天,出声道:“龙香君与你同为嫡系正妻,她不跪你,理所应当。况且你离开凤家这么久,早就从宗谱上除名了!龙绯云你没有资格出现在凤家,更没有资格在我的面前叫嚣!”
“有没有资格是我说了算,凤家二公子你算哪根葱?”龙绯云傲然相望,刚要出手,公狐狸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雍容的风华,让天际的云霞都失了色彩。同样穿着红衣的凤琪,在他的面前更像是一件一直在模仿的西贝货。
龙香君痴痴贪婪地盯着那抹鲜红若锦的影子,像是要刻进眼中,再也不让他离开一瞬。
龙璧茵同样也露出惊艳之色,凤琪已是难寻的玉郎,而在他的面前,却化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凤卿对两道灼热的目光视而不见,手里握着刚取来的狐裘披风,动作温柔地披在了龙绯云的肩头。
“早春三月尚寒,这儿风大,别冻伤了身子。”他一边温润细泽地说着,一边弯下身子,青丝拂落,极尽细致地为她系上了披风扣子。
留给龙香君,龙璧茵的只是一道颀秀淡漠的背影。
看到这一幕,两个女人同样露出羡慕又嫉恨的神色,龙绯云她到底何德何能,能让天下第一公子的凤卿为她倾心以对。
“哥哥,你未免太宠幸这个贱人了!你竟纵容她杀害了那么多家仆!”凤琪咬牙,俊颜扭曲显得狰狞。
凤卿为她系好披风之后,就自然而然地站在她的身边,握住了她微凉的手。龙绯云指尖轻颤了一下,任由他握入掌心。
龙香君的目光如刀一般,恨不能将他们两人相握的手劈开。
凤卿倾国的容颜一派平静,红衣浮动,高贵雍容。唯有一双清眸凝上了薄冰,他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她是我的夫人,你的嫂子,凤琪你该谨言。”
说罢,如玉的手指一弹,隔空点穴。
凤琪只觉得自己嗓子一痛,伸手去摸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与凤卿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只有刻骨的愤恨,使得整张脸阴沉可怖。他用目光生生剜着凤卿与他身边的女子。
没了凤琪撑腰,龙香君,龙璧茵显得无助起来。
特别是看见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之后,龙香君的眼睛再也看不进其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将自己一世的悲欢尽付。
“家有家规,礼不可废。你们两个跪还是不跪?”龙绯云披着火红的狐裘,神色清寒淡漠,与他竟是如此的相配。
龙璧茵迟疑了一下,毕竟她的身份只是卑微的妾室。她以为自己能将龙绯云千刀万剐,却还是只能跪在她的脚下。
“香君姐姐……”龙璧茵拽了一下她的衣角,龙香君才不舍地移开了目光。
她有多爱凤卿,就有多恨龙绯云!
龙香君苍白消瘦的脸上露出冷嘲的笑容:“跪?我为什么要跪你?龙绯云,刚才二公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咱们论地位也是平起平坐!”
“在龙家,我为嫡,你为庶。在凤家,我为长嫂,是嫡长夫人,以后凤家的后院之主。身份永远都在你之上,龙香君你必须跪!”龙绯云弹了弹指尖,神色慵懒却锐利无双。
就在她抬手的时候,身边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唇角从她手背上流连划过。
这双纤细的手上,有太多数不清的伤口裂痕,凸起在皮肤上,密密麻麻。又像是烙印在他的心口上,那般的疼。
凤卿抬起眸子,清亮流转像是夜空中的启明星,他轻声道:“为了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云儿你无需浪费内力。”
手背上柔软的触感,让龙绯云僵住了身子。慌忙想要收回手,却被公狐狸格外用力地握住。
许是自己一次次地离开,推开他。再回他身边的时候,他便格外在意,珍惜,握紧她的手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松开。
红纱鸾袖挥过,没有人看得清凤卿是如何出手,龙香君,龙璧茵就已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