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你睡不着吗?”温温润润的声音从床榻的另一边传来。
龙绯云打算起身,“床上多个人,我不习惯。”
她刚一动,就被凤卿握住了手腕,“云儿睡不着,与我聊聊可好?”
凤卿握着她的手腕,丰润的唇间微翘,稍稍用力一扯就将龙绯云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两个人一同摔在床榻上之后,凤卿一个转身就压在了龙绯云的身上。
四目相对,气息纠缠。
他俯身在龙绯云的耳边又轻声呢喃道:“云儿……”
酥酥麻麻的气息伴着他沉醉入骨的呼喊,如迷迭香般,悱恻迷人,瓦解了所有神智。龙绯云却是一个激灵,伸手就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你想跟我聊什么?没话说得话,我就下去了。”龙绯云声音微颤,被公狐狸压在身下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凤卿卷起她一缕秀发在指尖缠绕,“云儿别走,你知道吗?你对我而言,不仅是一只不可靠近,张牙舞爪的小猫儿。你更像一团谜,我总是看不透你。云儿,哪怕你现在睡在我的身边,我也感觉你离我好远,一直都在我触及不到的地方。”
“所以呢?”龙绯云淡淡问了一句,“你又想知道些什么?”
凤卿想将她抱入怀中,却被龙绯云躲开了。黑暗中潋滟生辉的桃花眸微颤,“云儿,我想知道有关你所有的事情。”
龙绯云盯着床幔的眸光晦暗了一分,所有的事情?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只有几年的光景,但穿越之前的记忆似乎已经变得模糊,再难回忆。
几个由她带入中情局的孤儿,就如同她的孩子一般,但现在她只记得那几个孩子的代号,却再也记不起他们的容颜。
一瞬间,龙绯云感觉到恐惧,她正在慢慢遗忘关于千年之后的所有记忆,而她的灵魂与这具身体似乎越发契合。
或许有一天,她只能以龙绯云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之中,再也回不去了。
久久听不到龙绯云的回答,凤卿缓缓道:“云儿,你就不想知道我的事情吗?”
听着公狐狸靡靡哀怨的语调,龙绯云唇边添了一抹笑意,也回过了神思。她不会放过任何能穿越回去的机会,至于其他,先走一步看一步。
“你说说看,”龙绯云敷衍地问了一句,作为特务的生存准则之一,便是不能拥有好奇心。对于公狐狸的过去,她更没有半个铜板的兴趣。但为了培养睡意,龙绯云勉强愿意当做在听睡前故事。
“云儿,我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凤家……”
龙绯云诧异了一瞬,想不到凤家的嫡长子竟不是在凤家养大的。
“我的师傅是云山尊者,他带我入云山避世。在我回凤家之前,一直过着餐风饮露的世外生活。”
“世外生活也不错。”龙绯云评价道,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江湖便是聚集了恩怨情仇,刀光剑影的地方。
凤卿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我在云山中的十多年,师傅从未对我笑过。他说我是天上的红凤星宿,应以世事为棋,以天下为重,这一生都不该执着于儿女情长。”
龙绯云犹豫着道:“你师傅的意思是……”
“云儿这般聪明一定能够明白,红凤星宿乃天下之主。当年真正的批语是,圣龙乱世,红凤当临。云山尊者颇有通天只能,用自己的寿命改了天时,让当朝天师术者算不出谁才是红凤星转世,这才逃过一劫。”
黑暗中赤瞳眯起,这两次截杀她的人,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圣龙转世?会乱了天下?还真是愚昧可笑!
一条被尘埃埋葬的线索渐渐清晰,彼年的真相,开始一点点浮出水面。竹丫的娘亲或许是为了保护竹丫,才那些杀手灭了口,没想到竹丫没死,只是流落荒野。
命运齿轮扭转之后,十三年后将她又送回了龙家,所以朝廷才派了第二次绞杀的刺客,妄图在自己大婚那日,将自己灭口,阻止那条圣龙乱世的批语。
所有的悲剧,都源于当权者的私心,对权利的**。龙绯云握手成拳,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让那条批语成真,让百年雍州王朝彻底崩塌。
“在云山的十多年,我并不快乐,那时候总觉得师傅要求太多,太严。每天三更就要起身,练武,习武,布阵,读史。云儿,我也挨打过很多次,每次落泪就会怨恨娘亲父亲,他们为什么舍得将我送来这么远的地方,这些年从未来见过我一面。我一直羡慕山下的牧童,他们很自由,一起玩耍,笑声有时都能传到山巅……”凤卿俯身,唇角轻轻从龙绯云的耳尖划过。
龙绯云睁着眼眸,眼前也能浮现出一个小小身影孤单站在山巅的景象。她淡淡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云儿你是我的妻子,我本该跟你坦诚一切。”凤卿望着她的面容,轻轻道。
“我回到凤家的时候,才知道我多了一个弟弟,他与我眉眼无比相像。凤琪这些年一直怨恨我,对我抱着戒备。娘亲虽望着我笑,但笑容只剩下疏离与客气。”
“云儿我也与你一样早已失去了一切,分家也无我立足之地。从见你第一面起,你摔在街道上,身子娇小,眼神却很敏锐,毫无畏惧的模样像是幼兽,我就知道我们是相似的,或许我们能够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两个人依靠在一起,在黑暗中真似两只被人抛弃依偎取暖的小兽。
他是一只艳丽却孤单骄傲的狐狸,而她是一只看似弱小却冰冷无情的猎豹。
龙绯云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选择我的原因?”
“是。”他轻声低语,青丝垂落,他轻轻靠在龙绯云的颈窝边。
这一次,龙绯云没有推开。他的经历,与她带入cia的那些孩子们极其相似,中情局可不是慈善机构,他们要想在各种危险的地方活下来,就必须起早贪黑的练习,最后将一颗柔软弱小的心打磨成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这样才能无坚不摧。
一个习惯了孤单寂寞的人,又怎会渴望另一半。孤单的狐狸也善于编造最美的谎言。
龙绯云的手指轻轻拂过凤卿柔顺的长发,眸光微凉,他们确实是同一类人,活得清明,永远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为了达到目地能够不择手段。
“云儿,让我抱着你。”凤卿贴在她的身边,说话时,湿热的气息拂过龙绯
绯云的脖颈,引起她轻轻的颤栗。
龙绯云任由他抱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手下的孩子替她挡去子弹,重重摔落在她的面前。
脸上满是血迹却露出最纯真的微笑,他最后说得一句话也是,让我抱你一会……在她的怀中,轻轻地、满足地合上了眼睛。
天亮以后,龙绯云从噩梦中惊醒,她又梦见了在中情局中服役的旧事。
凤卿已经起榻,却没舍得叫醒她,依旧是一袭大红色,风华的锦衣。他俯下身子,温柔地用手心抚过龙绯云的额头,“云儿,又做噩梦了吗?”
龙绯云摇摇头,喉咙还是有点发紧。
公狐狸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小亚是谁?刚才你做梦,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龙绯云的身子一僵,小亚就是死在她怀里的孩子……
“偶然认识的一个人罢了,而且他已经死了。”龙绯云淡淡地说完之后,就掀开了被子。
凤卿叹息了一声,神色诚恳,“云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计较这些。”他不知道云儿在梦中念叨的人已经故去。
难怪云儿的脸色有些泛白。
龙绯云揉着太阳穴,一夜做梦,清醒之后还是脑袋发胀,要是这个朝代也有止疼药就好了。过去所有的一切,她都能坦然面对,所有她亏欠过的人,在她的心里都有属于他们的墓碑。
“那两丫头呢?”龙绯云揉着额头问道,总要有人伺候她洗漱吧。
凤卿将细盐和清茶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我照顾云儿就好了,流云,流素已经离开了院子。云儿还想她们回来伺候吗?”
身边有个女人伺候总归方便一点,要是她泡澡的时候忘了拿东西,总不能扯着嗓子叫凤卿的名字吧。
但那两个丫鬟也是大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让她们离开也好。
龙绯云从自己拿出了自己一直随身带的牙刷,公狐狸好奇地凑上来,对木柄上带毛的玩意,无比感兴趣,“云儿,这是什么?”
“牙刷!”说完,她沾了白盐之后就开始背对着公狐狸刷牙。
“云儿让我看看,这个东西该怎么用。”他的小娘子总能给他带来无限惊奇。
一个要看,一个在躲,两人在屋中转来转去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屋中进来了人,是个通传的凤家小厮,“夫人,凤家外头来了三个人,说是大小姐原先身边伺候的人。凤家守卫不认识她们,担心是刺客,不敢贸然放她们进来,还请大小姐过去看一看。”
龙绯云赶紧用清茶漱口,洗了牙刷,将东西往不起眼的地方一丢,就随小厮往凤家大门跑。
一定是玉鸢,玉芙,云嬷嬷她们找来了。
而在屋内,公狐狸拿起牙刷研究了一会,木柄用的是防水的楠木,上面的毛摸着还真挺软。
不知在嘴里刷来刷去,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凤卿确定小猫儿走远之后,打算偷偷用着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