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君将帘子一撩,顾不上龙璧月,龙璧茵惊诧的目光,就坐了进去。
七年,男女不同席。另外,龙薄天又是那野种的亲哥哥,她实在拉不下脸,坐进龙薄天的马车里,只能跟自己瞧不上的人勉强挤一挤。
原本不大的马车空间因为又多了一个人变得格外狭小拥挤,龙璧茵没有怨言,龙璧月则不同。
马车行驶之后,帘子外照落的光影一晃一晃,零落的光斑照亮了龙璧月唇边的讥笑,“二姐不是有自己的马车么?二姐的马车豪华得很,跟我们的都不能比,你何必屈尊来与我们同乘一辆?这么小的车厢也不嫌挤得慌!”
龙香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龙璧月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你要一直针对我?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应该互帮互助对付龙绯云那野种才是!往日我娘掌家的时候,可曾亏待过你一星半点?”
龙璧月翻了一记白眼没有吱声。
龙璧茵露出甜甜的笑容,握住了龙香君的手,“香君姐姐说得没错!自从那野种回来,我们龙家就没有太平过!香君姐姐更是被她逼得苦不堪言!姐姐,我们应该帮着香君姐姐才是!”
龙香君望着握着自己的小手,美眸中划过一丝讥诮,虎落平阳又如何?她的身边依旧还有护着她,帮着她的人!
反观龙绯云整个龙家,就没有一个人向着她,就连薄天哥哥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唤过她一声“妹妹”。
“香君姐姐你也不必置气,马上就要到私塾了,私塾中的四位先生不是最喜欢姐姐?一直觉得香君姐姐是他们的骄傲。只要姐姐说上两句,四位夫子一定能帮姐姐出了这口恶气,在这一个月里,让龙绯云吃尽苦头!”龙璧茵长着陶瓷娃娃一般讨喜可爱的小脸,但说起话来眼中的恶毒,也叫人毛骨悚然。
龙香君握紧了她的手,沉沉的眸中添了一丝亮光,唇边更是牵起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龙璧茵能想到的,她早也想到了,龙绯云得意,就让她现在得意好了。
她就不信那草包能通过四位夫子先生的考核……她早就修书交代过,让四位先生好好“教导”龙绯云琴棋书画,闺房六艺。
出了雍州城,三辆华美的马车驶过荒野。
荒野间大片农田空置长满野草,劳作的百姓少之又少,更多的是拖儿带女的乞讨流民。这些流民见了豪华马车就涌了过来,像是不怕死一般,跟着马车高高举起手中的破陶碗。
龙绯云靠在马车边看了一眼,却没有敢施舍银钱,因为流亡的乞丐实在太多了,马车一旦停下就会被这些人团团围住。
这些又饥又饿的乞丐哪还有道义可讲,为了活命说不定能抢光他们马车中所有的东西。另外这些乞丐中有不少老弱妇孺,自己一旦将钱给了她们,一定会被其他强装的流民抢走,说不定还会因此害了她们的命。
施舍不能改变这么多流民的现状,真正能救这些流民的唯有国家皇权。皇城外都是流民遍地,龙绯云想不到其他四洲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看过些史记,也知道雍州王朝现状,四方诸侯割据,明争暗斗,联姻对抗,谁都想取天子而代之。而雍州城内的皇室,已然成了空壳,无权无钱,一旦遇上天灾,无法开仓放粮,赈灾救济。
而四方诸侯只为各族兴盛,每年收税极重,私囤粮食,私铸兵器,哪管这些百姓的死活。
每到历代王朝末年,烽烟起,叛军兴,往往苦得都是这些最低层的百姓平民。
龙绯云收回了目光,看着马车横冲直撞,将那些流民远远地甩在后面,哭叫声,咒骂声,在马车后面响起一片。
更听见龙璧月那一车的尖叫声,“快点把车帘拉起来,别让那些贱民把手伸进来。”
“车夫快点,这些贱民要是敢挡道,就让马儿踩死他们!”
三辆马车惊起一道尘烟,极快地离开了雍州城外的官道。
后车中的三姐妹还心有余悸,“雍州城外这些贱民越来越多了,幸好他们进不了雍州城的大门,要我说不如将这些没用的贱民全杀了!”
龙璧茵细声细气道,眼中射出害怕又厌恶的光芒。龙璧月躲则在马车角落里,理了理方才被颠散开的发髻。
“是啊,那些贱民身上又脏又臭,看见我们龙家的马车竟敢不避让,真是找死!”
龙香君神色也是冷而厌恶,“行了,只是这一路上有而已,马上就要到宁静山了,我们要是对这些流民动手,传出去只会对我们龙家不利。”
马车行了一段路,没有尘烟,也没了流民,苍翠欲滴的青山展露在眼前。与方才流民暴乱的景象相比,眼前的青山绿水更像是世外桃源。
龙家三姐妹的心情也变得轻松快乐起来。
而龙绯云则皱了眉头,不愧是簪缨世家,在皇城内有座广阔奢华的豪宅,在皇城外还有一个洲的封地,而在这不多远的城外还包下了一整座山,里面建了私塾,只供自家子嗣学习,避暑。
这样的生活,岂止是“奢靡”两个字所能描述的。
宁静山下有龙家人常年把手,见了马车上的标记,才允许他们上山。
山路颠簸不已,后面马车中的龙家姐妹吐了好几回,就是不肯下来自己走上山。
“不行,我受不了了!你们慢点驾车!”龙璧月满腹怨气地叫了一声。
龙香君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狭小的马车坐三个人本就挤,原来她一人舒舒服服地躺在软垫上哪里需要遭这样的罪。
“停车!”龙香君唤了一声,没等马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到一旁的山崖边不停干呕。
听见龙香君干呕的声音,龙薄天也让人停下了马车,自己拿了手绢清水来到龙香君身边,一脸的担心、心疼,“是不是反胃厉害,要不要喝点清水?”
龙香君捂着胸口,小脸煞白地望着他,干呕了几次,眼中添了些泪光,眸光流转时就格外动人。
自她搬入琉璃院与薄天哥哥发脾气之后,薄天哥哥已好久都没同她接触过了。这回娘亲的死,换来薄天哥哥的在意与同情,或许也是值得的!
龙香君从他手里接过水,像是小鹿一般,小口小口地喝着,委屈自责道:“都是香君没用!香君往日都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现在同璧月,璧茵两位妹妹坐在一起,就觉得胸闷的厉害,喘
不过气,让薄天哥哥担心了。”
龙薄天听后,俊脸微沉,目光抬起就看向了最前面的朱红色马车。
那马车上红绣的布料,还是他亲自为龙香君挑选的。
听到几个妹妹难受得这么厉害,最前面马车里面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动静。
龙薄天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了龙香君,对她道:“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陪着你。”
龙香君接过他冰蓝色的丝绢后,就看见龙薄天向龙绯云的马车走去。
因为后面两辆马车停下,最前面的马车也只得跟着停下,车夫已去泉边喝水,将马车系在了山路旁的大树上。
龙绯云躺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就听见声音极沉的脚步声。龙薄天也是练武之人,与寻常人不同,练武之人时常需要提气运气,走路几乎都悄然无声。
这般重的声音,只能说明龙薄天的心乱了,丹田中的气也乱了。
他掀开朱红色的车帘,就看见睡在软垫上的龙绯云,层叠青丝垂落,夕阳落在她蜜色的小脸上,竟少有的流露出青涩与柔软的味道。
龙薄天这才记起,他的这个“妹妹”,不过也只是十三岁的小丫头,比香君大了一岁而已。
很快这份柔软就被他心头的怒意取代了,香君天真娇憨,而她呢?手段恶毒,城府极深,善于玩弄人心,就连父亲都被她的外表假象迷惑了!
“起来!”龙薄天难忍怒意地冷喝一声。
夕阳下,龙绯云睁开了赤红的瞳,像只夺目的大猫儿伸了个懒腰,随即靠在马车窗边望着日落。
“从马车里下去,这马车本就是为香君准备的!”龙薄天捏着车帘的手青筋微露,不留情面地要将她赶走。
龙绯云看了他一眼,被夕阳染成漂亮橘色的唇瓣微动,淡淡吐出一句,“关我屁事。”
“你这幅样子,哪里像名门闺秀,凤家怎么可能要你这样粗鲁的小姐!”龙薄天的俊颜顿时涨得绯红。
“我像不像名门闺秀,凤家要不要我这样的粗鲁小姐,又关你屁事?”龙绯云换了一个姿势,叠着腿,将手指垫在脑后靠在车壁上,闲散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合大家小姐的坐姿仪态,但偏偏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闲适雍容。
龙薄天被她噎得无话可说,脸色涨成了猪肝红,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我也不厚此薄彼,你没回龙家的这些年,这辆马车一直都是香君坐的。所以我也不赶你走,但香君现在不舒服,你就让她跟你同乘一辆马车,我们也能早些抵达山顶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