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容若望江楼一见,已经一个月有余。这一个月通婉像往常一样请安、练字、陪国安玩耍,可等没有人的时候,通婉便忍不住的担忧。上次见面的时候从容若的面上猜到他家里人可能不会同意,虽然容若一直在努力,但一个月未见,也未有消息,虽然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承认,但通婉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事怕是要黄了。
通婉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或是害怕面对现实的人,想要早点确定事实的通婉让人约了容若见面。
这一个月是通婉来,因为没有约容若见面,通婉也是一个月未出门了。早上,鬼使神差的,通婉穿上了女装,以前出去通婉都是穿男装的,府上的请安结束后,通婉便留小溪小麦在府里,带上陈嬷嬷去了约定的地方。
一路上坐在轿子里,通婉压抑着心里的不安,也不停的告诉自己,不管好坏,早点面对,也好少受点煎熬。
纳喇府上是坐落于正阳门的大街上,轿子摇摇晃晃的走着,通婉一直一直便心慌,突然,不知道怎么的,通婉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通婉叫停了轿子。
“格格,怎么了?”陈嬷嬷问道
“我突然心慌的厉害,让轿夫停下我歇歇。”通婉脸色不是很好的说道
“是。”陈嬷嬷让轿夫将轿子抬到路边上,免得挡着别人的道。
通婉揭开轿帘一看,正好停在了一个书局的门口,抬头看去,便见大大的“知文”两个字挂在门上。
“少爷,少爷,这些书妾身帮你拿吧!”一个女声响起。
通婉抬头看去,如遭雷击!那从书局里走出来的人不是容若还是谁?可问题是,容若在前面走,后面还跟着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少妇。很明显的,人们只要一眼望去,便知道,那女的是那个男人的妾侍——已经收房的那种。
千般万般的猜测,都没有这一刻让通婉确定,她输了,她拼着生命去赌的未来琴瑟和鸣的夫妻生活没有了,这一刻笼罩在通婉心间的不但是未知生活的恐惧,还有最最喜欢的人转而有了人的痛苦。
感觉到一道视线看着他,容若抬头看去,正好撞在了通婉的视线里,容若的身体一僵,他看到了通婉眼睛里的失望,怀疑,还有痛苦与绝望
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今早额娘说想吃这便一家的糕点,便让他出来买点,颜氏硬要跟着来,在额娘的赞成中,他们两人便来了这边。
通婉的痛苦容若看在眼里,且通婉痛,他更痛。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可以为了通婉放弃他自己的一切,但他不能只为了和通婉在一起而不顾额娘的死活。从在额娘床前答应下的那一刻,容若便知道,他失去了通婉,永永远远的失去了通婉。
哪怕失去通婉的痛苦要将他淹没,可他不能反悔,额娘的病就如掌握在他手里却悬在额娘头上的一把刀,只要他妄动了,那失去的就是额娘的命,他只能妥协。
容若身边的颜氏似乎感觉到了某种氛围,她扔下手上的东西,紧紧的抱住了容若的胳膊,眼神警惕的看着通婉。
容若没有甩开抱着他胳膊的手,他知道,从她答应额娘的那一刻便彻底的失去了通婉;而他醉酒的那晚,不管是不是被人算计的,他更是失去了能够拥有通婉的资格。
不论那一样,都决定了他和通婉从此以后男婚女配,各不相干。
容若知道的,他应该早点告诉通婉的他无法遵守承诺了。可是,他舍不得,因为这一相告,便意味着他们两这一世的缘分尽了,他永永远远的失去通婉。他自私了,想要多留一会通婉,哪是留上怕留一会,心上的通便更加的撕心裂肺,他依然舍不得。
两人的视线相交,青梅竹马的几年却更加让他们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想法。
容若眼中是不舍、痛苦、挣扎,到最后的放手!
通婉的眼中是失望,怀疑,痛苦与绝望。
越是看清容若眼中的意思,通婉心间的痛便更加剧烈,如被人活生生的从心上撕下来了某种东西,痛到撕心裂肺。
讽刺的是往日的相处有多甜蜜,今日的痛就有多深。
通婉努力的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是输了爱情,但她不能连脊梁也输了,就算离开,她也要忍着痛苦挺起脊梁,做那个先转身的人。
通婉撕下脖子上的荷包,取出贴身佩戴的那块龙凤呈祥玉佩凤佩,狠狠的扔出了窗外,既然一定要分开,那便放开的干干净净,不要留一点点的念想。
玉佩摔碎的声音传来,便如这一段感情,经不住摔打,哪怕再美丽,依然碎成了渣。
“嬷嬷,回府。”通婉沙哑着声音说动。
“是,格格。”陈嬷嬷连忙吩咐轿夫调转方向,回纳喇府。
看着通婉的轿子越走越远,容若蹲大路上,将碎掉的玉佩一块一块的捡起包在丝帕里,然后自虐似的小心翼翼将丝帕藏在了怀里胸口的方向,果然碎玉贴着胸口,让心更痛了。
“格格,你再坚持一下,外面的大夫不可靠,等回了府就让大夫给你瞧瞧。”坐在轿子里的通婉这会身上、脸上不停的冒着汗,陈嬷嬷不光将通婉带的手帕擦湿了,她一个婆子的帕子也很快的就被通婉的汗水打湿了。
“我没有事,回去歇歇就好,你不要惊动其他人。”通婉哑着嗓子说道。
“格格,你的声音都哑了,快不要说话了,让嗓子歇歇。格格若怕惊动老爷夫人,奴婢倒是知道几个名声不响亮,但医术很好的大夫,让他们悄悄的给格格珍珍脉。”陈嬷嬷满是担心的看着通婉,心里叹气道,男儿果然多薄幸!
回到府里后,通婉拦住了要去请大夫的陈嬷嬷,两人悄悄的回了梅院,虽然几人担心,可通婉坚持不请大夫,几人瞧着通婉除脸色苍白外再没有其他的,便也依了通婉,可谁知,半夜的时候,守夜的小溪听见通婉说胡话的声音,一直都很警醒的小溪赶紧点灯查看,只见睡在床上的的通婉汗湿了额前的头发,脸色更是通红,小溪马上喊了陈嬷嬷。
陈嬷嬷一骨碌起来,赶紧穿上衣服到了通婉屋里,便见小溪已经打了水,在给通婉降温擦汗,见陈嬷嬷进来,眼睛一亮,叫道,“嬷嬷,你快来看看格格,我们是要请大夫还是去老爷夫人处报一声。”、
“我先试试。”嬷嬷将手搭在格格的额头,“不行,
温度有点高,不能冒险,我在这看着,小溪你带你个人去找刘大夫,先不要惊动老爷夫人,等天亮之后再派人去老爷和夫人处报一声。”
听着陈嬷嬷吩咐,小溪去请了刘大夫,陈嬷嬷和小麦等人在房里照顾通婉并用帕子给通婉降温。
“都怪纳兰少爷。”小麦替自家格格抱怨
“男人又能有几个深情,格格经了这事,说不得也是好事呢!只要格格不将希望放到男人身上,凭着格格的聪慧,日后过的不会差的。”陈嬷嬷心疼通婉,可也觉得通婉现在这样也是好事情,现在经的事多了,以后的路便会更顺。
半夜被挖起的大夫过来一看,道不是什么大事,留下了抓好的药,让人仔细的盯着通婉,若是吃了药还不见温度降下来,要赶紧给他报一声。
“格格,格格”陈嬷嬷摇着通婉,见通婉只是略微睁眼看了一眼众人,便又闭上了眼睛睡觉,等着喂药的小麦傻眼的看着,复又求救的看着陈嬷嬷。
“拿靠垫来。”等靠垫来了之后,陈嬷嬷张罗着扶着闭眼睡觉的通婉坐起了身。接过小麦手里的药婉,陈嬷嬷试探喂到通婉嘴边,惊喜的是,闭着眼的通婉很是配合的微微张口,喝了药汤,几人欢喜不已,只要吃的进药汤就好。
这晚上,被几人精心照顾的通婉虽然温度没有恢复到往常的程度,但也略微降了降。
早上,通婉睡醒了,虽然昨晚一直没有迷迷糊糊的清醒,但请了大夫吃了药汤,众人照顾了她一整夜的事情通婉还是清楚的。
看着众人憔悴的样子,通婉众人轮流歇歇,陈嬷嬷不放心想守着通婉,几人商量便让陈嬷嬷先照顾通婉,等会再换人。
天不亮的时候,陈嬷嬷便吩咐了厨房格格早上的膳食,因病着,厨房准备的清淡,一碗熬出米油的白昼,两小碟下饭的小菜。
等通婉换好衣服,洗了把脸,虽然胃口不太好但仍然强迫着自己用了小半碗。
刚刚放下碗,外面便想起了说话声,通婉听出了是嫡额娘和阿玛的声音,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
“快躺着,别起来了。”进屋的夫人赶紧压着通婉,不让通婉下床。
“大夫说你昨晚发烧了,这会可好点了?”常保素急急的问道
“可好点了?今早上大夫才派了个人过来说昨晚你发烧了。”说着夫人便将手搭在通婉肩膀上阻止通婉起身。
“不是多大的事,还扰的阿玛和嫡额娘为我担心,是婉儿不孝。”通婉很是歉疚。
“你还说什么有的没的,昨晚上生病就应该早点报给我们,也幸好你好转了,不然你这院子里的人全都得好好收拾,主子生病不让打扰我们就真的不知道过来报一声。”常保素很是生气.
“是这个道理,婉儿你以后万不能再这样了,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这些儿女们重要。”夫人也是淳淳教导。
在通婉多番保证之后,两人才停下这个话头。
“老爷,外院的小厮石头求见。”小麦进来通报
石头求见,早上不是打发了石头去国子监告假吗?告了假回个话就好,不需要他再急急忙忙的求见呀!常保素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连忙起身出了屋子,这里是通婉的闺房,没有让一个小厮进来的道理。
刚刚走出屋子,就见石头满头大汗的在院子里团团转。
“怎么回事?”常保素问道
“老爷,出大事了,今早奴才去了国子监,找到李大人给老爷告假。可谁知,李大人却说,老爷去年的考核出了问题,原本老爷不该升的这么快的,这事情得调查一下,调查出来之前老爷也不用告假,就在家待着。听到这话,奴才就知道不对,对着李大人好一番恭维哀求,也是李大人人好,悄悄的告诉奴才,说是老爷得罪了人,奴才再问得罪了谁?李大人只说是私事上得罪的,多的却怎么也部说了。再问不出什么了,奴才便急急忙忙的来给老爷禀告。”
“下去领五两赏银。”
“奴才谢老爷赏。”
虽然常保素是去了外面问话,可屋檐下离屋子里又能有多远,因此外面的话通婉听得一清二楚。
别人不知道,通婉怎么会不知道,这事跟纳兰府上脱不开关系,这明显是对自己的警告,还没有在与心爱之人分开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转眼间,通婉便要面对因着她府上遭打压的事情了。
一时间自责羞愧倒是盖过了失去容若的痛苦。
不仅没有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反倒连累了阿玛的差事,通婉决不愿意。
容若既然已经选择了亲人,她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那怕心里痛的要死,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亲人。
通婉想,她该约纳兰府的人见一面了,若是对方不放过她们家,拼着心痛到撕心裂肺,她将不择手段,那怕是以容若为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