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回到客栈,秦唯寂的情绪都不怎么好,一张俊脸冷得像人欠了他老婆没还似的。
回了房间,就懒洋洋斜靠上床,胳膊虚抱着,垂眸不语。
浑身上下都写着四个字:本君很烦!
沈心也暂时没说话,看了他一眼便在桌前坐下,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喝,顺便传音给苏沐让他回来,簪子已经替他找到了。
苏沐听闻急急回应,“多谢夫人,属下马上回来。”
沈心便把簪子拿出来仔细观摩,玉簪上刻着‘烟’字,虽然只是寻常玉簪,却应该是苏沐唯一的念想了。
拿簪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惹人怀疑,可反正距离弟子选拔只有一天了,她并不怕被发现。
她只是有些疑惑,如果朝孤钰真是顾落沉转世,那他还有以前的记忆吗?
朝辞门做的那些事同他应该也脱不了关系,还有他之前是在吸阴补阳,也就是所谓的炉鼎之法吗?
秦唯寂呢,他方才明明是想杀了朝孤钰的,为什么又犹豫放过了他?
缓缓摩挲着手中的玉簪,慢慢喝完一杯果汁,沈心才转眸看秦唯寂。
他依然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沈心暗暗轻叹,男人太小气真的很难搞。
其实就算朝孤钰是顾落沉转世,就算她以前真的对顾落沉有不同的情意,如今就冲着他所作所为,她也不可能再对他有丝毫容忍。
更何况,她始终坚信自己不会是渣女。
也不知道秦唯寂到底较什么劲儿,非得自找气受。
苏沐回来的倒是很快,沈心将簪子还给他,提醒道:“既是贵重之物,就好好保管,别再丢了。”
苏沐紧握着玉簪,“是,多谢夫人,属下知道。”
待他转身退出后,沈心才又偏头去看秦唯寂。
很好,还是那副死模样,眼睫都没抬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施了定身术呢。
沈心无奈,眸光流转间轻弯唇角。
她重新倒了杯果汁走到床边,弯腰凑到他面前,刻意将本就娇软的嗓音放得更软,裹着黏糊糊的糖浆似的,“夫君,要喝果汁吗,很甜的。”
秦唯寂安静低垂的眼睫幅度很小的闪动了下,抬了眼眸,望进她蕴着甜笑的眼睛里。
见他抬眸,她将杯子递到他唇边,连眨了几下眼,眼神黏黏巴巴的,“喝吗?”
秦唯寂神色未动,同她静静相视,薄唇轻启时却问她,“怎么喝?”
沈心睫毛轻扇,微微偏头,“夫君想怎么喝?”
他没说话,只眼帘轻垂,目光下移落在她浅红的唇。
她刚喝了果汁,嘴唇有几分湿润,像是抹了层蜂蜜,看起来就很甜。
秦唯寂眸光微深,薄唇轻轻抿住,依然不语。
不说话,可不管是视线还是他的微表情,都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沈心的心尖儿都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颤,她轻抿了抿唇,唇角又不由翘起,“我喂夫君喝,好不好?”
他眸光更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然那好整以暇的模样,分明是等着她主动。
真是好幼稚的神君。
沈心无奈得很,却也乐得哄哄他,就当夫妻情趣吧。
她轻笑,将杯子拿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然后低头,沾满了果汁的唇贴上了他轻抿的唇瓣,舌尖轻抵他唇齿,如他以往吻她那般探进他唇。
他眸光深暗,长睫轻闪,感受着舌尖被她轻碰时的甜腻滋味儿。
好一会儿她才退开几分,脸颊浮红,略有些害羞的问他,“是不是很甜?”
秦唯寂视线碰上她更加红润的唇,眸光深如渊海,什么也没说,只忽然抬手夺走了她的杯子,另一只手按在她细腰让她跌坐他膝上,偏头吮住了她下唇。
沈心猝不及防,却下意识闭上眼,手指紧紧攥住他衣襟,感受着他在她唇上细细的吮咬。
他没有深吻她,只在她唇瓣作乱,将所有的甜一点点吮去。
这样的吻有时候比深吻还要磨人,让人心尖尖都发痒。
就在她以为他吮够了就会深吻她时,他却放开了她,眯眸看着一双唇被他折磨的比喝了果汁时还要晶莹红润。
她睁开眼,目光眯眸,红唇微张,轻轻呼吸。
他指腹在她后颈上摩挲,同她额头相抵,终于开口,嗓音沉着说不出的哑,“还不够甜。”
沈心眉心轻动,正要问他什么意思,衣襟忽然被人扯开。
微凉的指腹从她后颈绕到前,在线条精美的锁骨处轻轻摩挲,低哑的嗓音落在她耳边,“夭夭想不想知道,怎样喂我,才能更甜?”
几乎是瞬间,沈心神经都绷紧了,她看进他的眸,那里的情和欲毫不遮掩。
她轻咬着唇,耳根发烫,支支吾吾,“怎么,怎么喂?”
也不知道怎么的,脑海中浮出了很多变态的画面,每个画面都足以让她羞耻得三天不敢出门见人。
正想着,锁骨处滴落温凉,黏腻的果汁再顺着锁骨缓缓下溢……
沈心眼底朦胧起一层雾气,而他低头,薄唇轻咬蝶翼,“这样,会更甜~”
天早已黑了,风声绵绵,特别温柔。
沈心晕晕乎乎的,像是泡在温泉水中,骨头都被泡软了,陷在软绵被褥间。
可很快,又像坠入无底深海,来不及求救,便已经被海浪淹没。
一杯果汁被他喝出了无数花样,沈心也说不明白他到底是在喝果汁还是……
总归,他果然很变态。
而沈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没用,反正她是又一次在他怀里晕了过去,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里,她身处极黑之地,哪怕神力也看不透这片黑暗。
她惊慌四望,寻找着秦唯寂的身影,然而抬手间黑得五指都看不见。
“秦唯寂……”
沈心慌乱害怕,小心翼翼试探着朝前走去,“秦唯寂……”
她叫着他的名字,无人应她。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黑?
秦唯寂呢?
他在哪儿?
就在她茫然无措时,她眉心那抹火焰印记骤然亮了出来,不远处忽而火光跳跃,将四方照亮。
沈心睁大眼,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如同宫殿的地方,宫殿很大,可不管是墙壁还是地面皆是黑玉打造。
宫殿没有门窗,八根黑玉柱子分立两旁,每根柱子上都有黑龙缠绕。
那龙似活的,沿着玉柱盘旋游走,张牙舞爪间血口亦是大张,如能吞万物。
沈心眉心紧收,龙族是秘境天族,能修成正果的龙族都乃天神,受人敬仰跪拜。
可这里的龙却乖乖的依附着玉柱,看似凶狠,实则毫无威慑。
这些龙就像是被驯化的宠物。
然而什么人这么厉害,能将这样多的凶狠黑龙当做宠物驯养。
她思索着,从那些龙身上移开目光,缓缓转身看过四周,空旷的宫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物,直到她转到正前方时才神色忽变,瞳孔紧缩。
正前方九层黑玉台阶,而在高高的台阶最上方,黑龙跪伏,弯曲的龙身上有人安静的躺着。
黑衣墨发,脸白如雪,双手搁在腹部。
那张脸,是深入灵魂的熟悉,哪怕不需要看清楚沈心都能知道,是秦唯寂。
然而除去那张脸完好,裸露的脖颈以及白皙的手背上,都有被火焰灼烧过后溃烂的伤痕,露出血红的肉,骇人至极。
那伤蔓延到衣袖衣领之中,可以想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许早已经是体无完肤。
“秦唯寂……”
沈心心脏紧缩到几乎窒息,她顾不得多想,朝他奔去。
然而刚踏上台阶,黑色屏障忽现,雷霆闪电在屏障中流串,将她狠狠震开!
台上,跪伏的黑龙忽然仰高了巨大的龙头,龙啸声震耳欲聋。
沈心跪倒在地,抬头时便见它张开了血盆大口,雷霆闪电夹着腥红火焰从它嘴里吐出来,将龙身上的人尽数围裹住。
顷刻间,他周身便尽是雷电和火焰,在不断折磨着他。
她听到他痛苦的呻yin,几乎撕裂她的心肺。
“秦唯寂——”
沈心无法自控,眼泪落下来,狼狈的爬起来想要再次冲上去,而这时候,在雷霆火焰中承受痛苦的人像是忽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偏头,睁开眼朝她看了过来。
眼底红如滴血,狠戾夹着痛苦,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却全化作了震惊和恐惧。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乖乖,快走——”
沈心呼吸彻底窒住。
“沈夭夭!”
耳边是他焦急的声音,沈心泪睫闪动,忽的睁开了眼。
眼前的黑和火焰都尽数褪去,她看进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有明显的担忧。
“秦唯寂……”
沈心从梦中脱离,唇瓣轻颤,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秦唯寂轻抚她头发,又拍拍她后背,温声询问,“怎么了?”
沈心埋在他怀里哽咽着,“我看见‘他’了,‘他’还在是不是,‘他’没有消失是不是?”
他轻拍她后背的动作微顿,片刻,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垂眸认真看她的眼,“梦见‘他’什么了?”
沈心抽噎着,“我梦见,梦见一个很黑的宫殿,‘他’在一条黑龙身上躺着,那黑龙还用火烧他用雷劈他,‘他’身上全是被烧过的伤……”
秦唯寂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还有吗?”
沈心咬唇细想,“我想去救‘他’,可根本没法靠近,一靠近就有雷劈我。他看见我了,还让我快走……”
说到这里,她微睁眼眸,似想明白什么,“那是九重天,那龙吐出来的就是天雷是不是?”
沈心越想越心惊,“‘他’真的没有消失,而是上了九重天,成了真正的天道?”
小爱同她说过,真正的天道就是禁制,是彻底没有感情的傀儡,如计算机设定的冷冰冰的程序。
‘他’现在,便是那样吗?
秦唯寂沉默片刻,轻拥着她坐起身,“不能完全这么说。”
沈心茫然同他对望,“你知道什么?”
秦唯寂闭了闭眼,到底还是没有再隐瞒她,“‘他’的元神的确已经化作天地间的养分,如今被困九重天的只是‘他’的一抹残念。”
毕竟那是他一半元神,有没有消失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于他而言,元神消散其实并不是彻底死亡,只要还留有残念,就能有复活的机会。
“残念?”
沈心不是很明白,“只是残念,为什么要被困在九重天,还要那样惩罚‘他’?”
“因为,我们背叛了天道,没有走天道替我们选择的路。”
这次,秦唯寂倒没有用‘他’了,沈心也瞬间就听明白,控制不住的难受,“就因为背叛了天道,所以就算只是一抹残念,也要受惩罚是吗?”
所以说,秦唯寂早就知道,背叛天道,天道不会放过他。
这也是命运的一环。
而只要‘他’离开,只要‘他’去承受惩罚,秦唯寂才能脱离命运,永远在这里陪着她。
‘他’当真是将什么都安排好了,什么都想到了。
可惜‘他’没想到,秘境并没有那么安全,秘境也救不了他们。
他们的路到底要怎么走,谁也不知道。
沈心轻咬唇,“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他呢?”
哪怕只是一抹残念,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看‘他’一直在那里受苦。
秦唯寂轻抚着她的头发,没有回答。
那夜在东海他答应过‘他’,不会将‘他’还存在的事告诉她。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她才会快乐。
然而如今沈心自己梦见了,他也无法再隐瞒。
只是他并不知道沈心为什么会忽然梦见九重天,又或者并不完全是梦。
否则她的梦里‘他’又怎会看得到她?
没听见他的回答,沈心也没再问。
她知道,他也不是无所不能,不想让他太过为难。
她窝在他怀里,安静而乖巧。
安静片刻,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微仰头,亲了下她的唇,“沈夭夭。”
她眸光轻抬,同他对视,他忽然柔情万倾,带着笑,“相信我。”
沈心微怔,他又亲亲她嘴唇,“我会救‘他’回来。”
他一直都很理智,哪怕再喜欢,也不会失去理智。
理智告诉他,如‘他’安排才是最好。
可‘他’也让他明白,爱,就是要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