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耳边刮过,沈心将脑袋埋在他颈边,也没问他要带她去哪儿,反正就如她说的,他带她去哪儿,她都去。
她只是好奇的问他,“你刚才去哪儿了啊?”
秦唯寂偏头看她,“去了趟妖谷。”
“啊?”
沈心懵了,“去了妖谷?”
她从他肩上抬头,满是疑惑,“你去妖谷做什么?”
她倒是不疑惑他这来去的速度,她只好奇他为什么忽然去妖谷。
秦唯寂,“夭夭不是想吃烤鱼吗?”
沈心睁大了眼,“你别告诉我,你去妖谷抓锦鲤了?”
几句话时间,他们便已经停了下来,秦唯寂这才又理所当然的回一句,“寻常的鱼或肉吃了无益,倒是那妖谷中的锦鲤,少吃些益于修炼。”
“……”
沈心心情有些复杂,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之前在客栈不过就是随意说了几句罢了,他当时什么也没说,可其实都放在心上。
她看进他琥珀色瞳孔,清透干净,没有丝毫杂质。
虽然除了要哄她或者亲密时,他很少说温柔好听的话,可其实他的温柔都在细节上。
沈心圈着他脖颈的手下意识收紧,小小声,“我也没有那么想吃,不需要这么费劲。”
“哪里费劲?”
秦唯寂将她放下来让她站好,好笑的揉了下她脸颊,“本君可不是夭夭,抓条鱼还能被鱼甩巴掌。”
他的话让沈心想到在妖谷时,那锦鲤一尾巴甩到妖王脸上的事。
她也忍不住想笑,又抿抿唇,“那鱼也没打到我。”
说着,她鼻子动了动,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儿。
忙转头看去,才发现他们在朝天城外。
一条清河环城,河边架上了火堆,苏沐正坐在火堆旁烤鱼,烟雾缭绕,他抬手挥了挥又转头咳了两声,便见到了沈心同秦唯寂,忙叫道:“夫人,公子。”
沈心几步上前,“好香啊,没想到你一个世家公子还会做这个?”
秦唯寂负手跟在她身后慢悠悠走过去,听见她的语气轻松而活泼,完全没有了方才见到他时难过委屈的模样。
他没有问她刚才到底为什么难过,因为他知道她会自己告诉他。
沈心已经在火堆前盘腿坐下,苏沐笑着回答:“属下以前也给……”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停下来,嘴角的笑意回落,才又扯扯嘴角继续道:“属下以前烤过。”
沈心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应该是给蓝烟烤过。
不过他不提,她也不说,只拉了拉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的秦唯寂让他坐下,“夫君,你抓鱼的时候见到妖王了吗?”
秦唯寂“嗯”了声,顺手拿过一旁已经处理好的一条鱼放到火上。
沈心问,“他怎么样啊,妖谷现在没什么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
秦唯寂只认真烤鱼,模样淡然得很。
沈心也点点头,“那就好。”
毕竟当时魔君一把火把该死的妖都烧死了,剩下的大都是些单纯无害的。
没了顾家那一家子狐妖作乱,白虎妖王如今亲自坐镇妖谷,妖谷就更是平静了。
沈心歪着脑袋捧着脸,看身边认真烤鱼的秦唯寂。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时,他正好面朝阳光,浅金色阳光投射过来,将线条清冷的脸廓染出柔和,薄唇微微上翘,也能让人感觉到他此刻心情不错。
沈心那些难过的情绪也不由得缓解了许多,她眼巴巴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好看,就这张脸,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能盯着看一辈子。
她的眼神过于直白,秦唯寂忍不住偏头朝她看过来,“在看什么?”
“看我夫君呀。”
她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些,那张艳若芙蕖的小脸几乎凑到他面前,毫不掩饰的夸赞,“我夫君真好看,怎么看都好看,我好喜欢。”
语气黏糊糊的,说出来的话也跟含了糖般的甜。
她从来不会掩饰她的喜欢,对情感的表达向来大胆而直白。
秦唯寂本就上翘的唇角没忍住再朝上弯了弯,掌心落在她头顶,揉了一下,“那就继续看。”
说完,他倒是收回目光,继续烤鱼去了。
沈心也果然就捧着脸看着他不转眼。
两人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其间似也流淌着浓如蜜般的甜腻氛围。
苏沐抿着唇,望着火堆,眼眶涩痛。
其实同秦唯寂和沈心同路之后,眼见着他们这般恩爱甜蜜,说不羡慕很难。
烟儿心里全是苏祁,哪怕同他在一起心里念着的也是苏祁。
她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更不会说那么好听的话给他。
甚至于现在,他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他怔怔的发呆,直到沈心开口,“苏沐,你的鱼糊了!”
苏沐这才回神,忙看向自己烤的鱼,果然糊了,鱼皮已经是焦黑。
他手忙脚乱的将鱼拿起来,“抱歉,属下方才……”
沈心笑笑,“没事,不是还有吗,重新烤吧。”
说完,她便又看回秦唯寂,抱怨般撒娇,“还有多久能吃呀,好饿。”
秦唯寂翻了翻鱼,“快了。”
不多久烤好了鱼。
他将烤好的鱼放进盘子里,用筷子夹了鱼肉喂给她,“试试?”
这妖谷中的锦鲤什么调料也不需要用,就这么烤出来便是鲜香可口,鱼肉又格外的嫩。
沈心眼睛都亮了,“真好吃,比上次妖王烤的还好吃。”
秦唯寂便笑了笑,将盘子放到她手中,“自己好好吃。”
说着,他又从空间里拿出一壶酒,用杯子倒了递给她,“从妖王那里拿的梨花酿,你不是喜欢吗?”
沈心没想到他还顺了人家的酒过来,忙接过来,好笑道:“你这是去抢劫了吗?”
秦唯寂没理她的调侃,而是道:“只能喝一杯。”
记得上次在妖谷时,他也是不让她多喝,那时候沈心觉得他好冷漠好烦。可如今,沈心却没有那样的感觉了,她知道他是关心她。
所以她只听话的“哦”了声,秦唯寂便又将酒壶扔给了苏沐,放心的回头继续去烤鱼了。
沈心则自己乖乖的吃鱼,吃一点抿一点酒,目光却依然还是落在秦唯寂身上,黏糊得不行。
苏沐接过酒壶,一闻就知道这酒不是凡品。
沈心吃了秦唯寂烤的鱼,自然也不会吃他烤的,他干脆也就不烤了,直接倒了酒出来喝。
一边喝,一边抬头看向天际,夕阳落了下去,天色慢慢昏暗,星星从云层中浮出来。
现在想想,他和蓝烟从未这样安静的坐在一起,哪怕看一次星星。
秦唯寂第二条鱼快烤好的时候,察觉到那道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移开了。
他眉心微动,正要转头,肩上微沉,沈心将脑袋靠在了他肩膀。
“累了?”
秦唯寂没想着她会喝醉,毕竟上次在妖谷,她酒量似乎很好,他只以为她又开始犯懒了,却不想沈心吸吸鼻子,忽然呜咽出声。
秦唯寂脸色微变,也顾不得手中的鱼了,捧着她脸让她抬头,便对上她红红的眼圈以及眼底浮出的雾气,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深蹙了眉,“怎么了?”
沈心又吸吸鼻子,语气很可怜,“我好像喝醉了。”
“……”
秦唯寂无语又无奈,指尖揉了揉她发红的眼角,“倒是难得有醉鬼承认自己喝醉的。”
沈心噘嘴,更可怜了,“头好晕,好难过。”
他拿走她手中的杯子,“那就别喝了。”
沈心任由他将杯子拿走,低下脑袋,带着浓重的鼻音,“秦唯寂,我说我很难过。”
秦唯寂微顿,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眼睫,默然一瞬,摸摸她低垂的小脑袋,放低了声音,“为什么难过?”
她说,“不想你入魔。”
秦唯寂直视着她,眸光深邃却很温柔,好笑的轻揉她头发,“看来夭夭是真的醉了。”
她抬了眼睫,蕴着五分醉意的眼眸中雾气成形,化作泪珠子悬于睫上,一眨便滚落下来,“我就喜欢你高高在上,嚣张狂妄的样子。不想要你入魔,不想要你成为只能被魔性控制的傀儡,更不想要你为别人牺牲……”
她越说,眼泪掉得越是厉害,倔强又任性的说:“你是我的,凭什么要为他们牺牲,我不许!”
他安静的看着她,视线微垂,长睫低敛。
火光映照下,眼尾那点泪痣被映出勾人的色彩。
等她说完后,他才弯唇轻笑,“说什么傻话?”
指尖从她的发顶抚落她后颈,缓缓揉捏,“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沈心更是忍不住了。
重新低下头呜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才不会信你。”
她留不住完整的他,现在是不是连这一半都留不住了?
越想越难过,她控制不住哭出了声。
秦唯寂叹了声,干脆将她提拎起来抱到腿上,一下下轻抚着她后背,“说了不会就不会,夭夭就算不信本君,也要信‘他’。”
他不说‘他’还好,他一说,她更难过了,“‘他’就是个大骗子,我为什么要信‘他’,我最讨厌‘他’了。”
秦唯寂笑笑,捏了下她哭得湿漉漉的脸颊,取笑她,“沈夭夭最口是心非。”
沈心抬头瞪他,“才没有,你如果像‘他’一样骗我,我也会讨厌你,永远都不原谅你。”
他抹去她脸上的泪,“说了不会。”
沈心闭上眼,噘着嘴,“可他们要我再刺你一剑,他们好贱,我才不会答应他们。”
秦唯寂动作微顿,大概明白她说的他们是谁,应该是她说的那个系统。
他弯唇,语气安抚,“夭夭愿意刺就刺,夭夭不愿意刺就不刺,就为了这点事儿就哭鼻子?”
“这点事儿?”
沈心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轻松,她抬眸,泪眼盈盈的看他,“他们说秘境天书也救不了我们,不管我们去还是不去,都……最后都不能在一起。还说,神君生来就是要为了这六道牺牲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局,一个死局。”
她抓紧他衣裳,“他们为什么那么讨厌,为什么一定要你去牺牲,他们怎么不自己去,他们好贱好恶心好不要脸……”
哭得委委屈屈,却骂得很顺溜。
秦唯寂好笑的叹口气,将她娇小的身体拥紧,“嗯,这么恶心不要脸的人,不值得夭夭生气,不哭了。”
一边说,一边拍着她后背哄她。
沈心在他怀里哭了会儿,忽然咬牙切齿,“我要给他们放烟花,把他们全都烧死!”
秦唯寂,“?”
还没反应,她从他怀里退开,站起身抬手,手心一簇火苗跳跃。
秦唯寂看得眉心一跳,忙也起身握住她手腕。
正想阻止,眼前已是火光一闪,天边瞬间花火绽放。
一旁,苏沐喝了两口酒就已经迷糊了,这酒对他来说,劲儿实在太大。
他躺在草地上,漫天的星星好像都是蓝烟,便抬手数去,“一个烟儿,两个烟儿,三个烟儿……一百个烟儿……”
正数得开心时,瞳孔里忽然火光暂放,点点火光漫天飞扬洒落。
苏沐茫然的坐起身,惊讶道:“好多烟儿落下来了。”
说着,他腾得跳起来,朝着那些落下的火光跑过去。
秦唯寂头痛得更厉害,抱住沈心的同时将苏沐也用结界定住,再抬手以神力为结界,笼住了整个朝天城。
那些‘烟花’便一点点落在了他的结界上,不会伤到任何生灵。
可如此一来,也必定会惊动城中的修道者以及朝辞门的人。
他正想让沈心将天罚之火收回来,却见她目光痴迷的望着那漫天火光,“好漂亮的烟花啊。”
她感叹完,又回头看他,醉意朦朦的眼底满是期待,“夫君,好看吗,喜欢吗?”
秦唯寂和她对视一秒,点头,“好看。”
顿了顿,又低叹,“喜欢。”
她笑了,刚才还哭得可怜巴巴的人此刻笑眼莹润,勾住他的颈,“我也喜欢,喜欢和夫君一起看烟花。夫君呢,喜欢我吗?”
他目光渐渐幽深,薄唇翘起愉悦的弧度,嗓音压得很低,叫她,“沈夭夭……”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唇角,语气似散漫,却又很认真,说:“不止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