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抱着腿坐在床上,秦唯寂则盘着腿,同她相对而坐。
他那句话说完后的确没勉强她,而是松开她,起身坐着,就这么望着她一动不动,像是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沈心被他那平静却又透着委屈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极了,好像她真是个什么渣女负心女一样。
她干脆也坐起来,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气氛古怪的对视。
而沈心也的确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怕她再怎么明白他和‘他’就是一个人,可现在这种情况,他不接受,若是不能重新合二为一,那或许就真的会变成两个人?
那她该怎么办?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
好久,沈心终于清清嗓子,小声试探他的情绪,“要不,这个问题我们先放一放?”
既然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不如暂时略过。
秦唯寂面无表情看着她,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可以。
沈心自顾点点头,捋了捋思绪,尽量简单而直接的同他道:“其实我告诉你我有个系统的原因,是因为我怀疑,它嘴里的主神就是那个偷了天书胡乱修改的人。”
秦唯寂语气很淡的反驳她,“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位主神掌控大小世界所有人的命运,根本不需要偷取秘境天书。”
沈心,“?”
好像也是。
所有世界本来就归主神管的话,它要控制一个小世界根本不要偷天书。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心纠结,“那它为什么要骗我呢?”
为什么要说她是剧情里的女配?
又为什么非得要秦唯寂入魔?
秦唯寂低垂眼眸,想了想,“也许,它并没有骗你。”
沈心一愣,“你怎么知道?”
秦唯寂,“天书并非是一本书,而是分为天地人三卷,天卷写天命,地卷写地运,人卷便写众生之命运。”
“天道乃万物之规则,也掌控万物之命运,天道法则会根据众生万物是否行其规则,以天书谱其命运。”
“天书被窃,窃取者是续写天书,就算不按规则只凭私念,可命运已成便不得修改。”
“所以说,在被后续天书写下的命运中,你嘴里所谓的女主,的确就已经是沈意,而非你。”
“如此来说,那什么主神也并未欺骗你。”
他说完,看沈心傻乎乎的样子,又蹙眉,“本君如此说,你能明白吗?”
沈心点点头,“明白。”
秦唯寂怀疑,“真的?”
沈心又点点头,“真的。”
她又不傻,当然能听明白。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一本书没写完,中途被换了女主,原女主沦为女配吧。
她茫然的只是,如果秦唯寂说的是真的,那她之前岂不是都错怪了小爱和那个什么主神?
相反,如果按照秦唯寂说的,那位主神让她回来完成任务,要秦唯寂爱上她,反倒像是在帮她,将扭曲的命运重新拐回主线。
那让秦唯寂入魔呢?
沈心想得头都疼了,却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你那个什么小批,它是谁派来的?”
秦唯寂愣了愣,“不知道。”
事业批没说过,他也没问过,因为不在意。
沈心忙道:“那你快问问它。”
很明显,小爱和小批目的相反,两个系统绝不会是同一个人派来的。
可主神难道还有两个?
秦唯寂蹙眉,在神识中冷声叫事业批,“出来。”
事业批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刻战战兢兢的开口,【怎么了神君?】
秦唯寂,“你是谁派来的?”
事业批:【没有谁派我来,是我自己见不得神君一世英明被毁……】
不等它说完,秦唯寂冷呵,“既不想说实话,那本君现在便砍了你。”
他之前可以任由它留在他识海,是因为觉得没有什么影响,且它也的确能在他黑化时提醒他。
可如果它的出现是别有意图,那就不能留了。
沈心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那个小批沟通的,看他闭上了眼也没打扰,就安静的等着。
秦唯寂立于识海中,环视一圈,“本君再问一次,是谁派你来的?”
事业批,【真的没有谁,神君……】
秦唯寂失去耐心,元神凝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直劈去,没有一丝犹豫。
只是下一瞬,剑意忽然散去。
秦唯寂目光微凝,看着骤然出现在面前的黑衣男人。
他眯眸,冷声,“你来做什么?”
对面的‘他’轻弯了唇角,只道:“你说呢?”
秦唯寂神色微变,瞬间明白过来,“是你?”
可随后他又不明白了,目光紧逼着‘他’:“为什么?”
明明‘他’才应该是这世上最想要他入魔的人才对。
‘他’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不是说了吗,入魔很痛苦。”
秦唯寂蹙眉不说话,‘他’又语调随意的道了句,“所以,你不需要。”
简单两句话,让秦唯寂彻底紧了眉心,琥珀色瞳孔如染沉墨,“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本君黑化?”
他可不信‘他’是为了他好。
对于他的敌意,‘他’垂眸笑笑,语气却凉薄,“当然是为了她,总不能为了你。”
说完,他冷笑一声,转眼消失在他的识海。
秦唯寂牙根紧咬,这魔头,他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沈心正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看着他,见他睁开眼,她眼睛一亮忙问他,“怎么样,问出来了吗,是谁派它来的?”
秦唯寂手指微动,垂眸,“没问出来。”
沈心有些失望,“它不说吗?”
秦唯寂“嗯”了声。
沈心更失望了。
她皱眉想了想,“你这系统看起来很有问题啊,不肯说是谁派来的,还一直阻止你黑化?那你绝对不能听它的。”
她眨巴眼,凑近他几分,“所以夫君,你看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是黑化成魔比较好是不是?”
秦唯寂抬眸,看进她亮如萤星的眼,没有说话。
可在沈心看来,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毕竟之前每次她这么说,他都会咬牙切齿告诉她他绝不入魔。
可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呢?
那她以后见缝插针多给他洗洗脑,他说不定就会同意了?
秦唯寂看着她,思绪却难得混乱。
从一开始就是‘他’在阻止他黑化。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了表现‘他’的大方,反衬他的小气吗?
沈夭夭本来就更心疼‘他’,如果知道了怕是更要心疼死了。
秦唯寂咬咬牙根。
那魔头果然阴险奸诈!
两人各怀心思过了这一夜,沈心自然也没睡了,只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足够她烦了。
而天刚微亮时,苏祁忽然入宫求见,带来一个让沈心惊讶的消息。
他说蓝烟已经复活。
可那朵花还乖乖在她空间里待着。
所以蓝烟是怎么复活的?
苏祁神色复杂,低着头回禀,“是朝辞门的人,拿出还魂丹救了蓝烟。”
昨夜他跟着蓝意前去,是想看看蓝羽到底想做什么,却不料他跟着蓝意到那客栈时,蓝羽将苏沐也叫了来,带来了蓝烟的尸体。
而朝婳已经将还魂丹喂进了蓝烟的嘴里。
沈心和秦唯寂对视一眼,朝辞门的人还真是心急啊。
沈心,“所以说,还魂丹真的救活了蓝烟?”
“是。”
苏祁点头,又沉默了下,“只是她醒来后,什么都忘了。”
沈心若有所思,“然后呢?你现在过来,是朝辞门的人有什么条件?”
苏祁面色有些白,“他们说,希望陛下同娘娘,能饶过朝辞门。且秘境开启时,能带朝婳和朝裕前往。”
沈心好笑,“他们这是强买强卖呀?”
苏祁唇角抿了又抿,最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们说,他们给蓝烟服下的不止还魂丹,还有消魂丹。若是陛下同娘娘不答应,他们便不会给蓝烟解药,不出三月,蓝烟便会魂飞魄散!”
他双眼通红,神色痛苦,显然也是纠结了许久,“陛下,臣……若是蓝烟没有活过来,臣自是不敢前来寻陛下,也不会答应他们任何条件。可,可蓝烟她活过来了,臣又如何能再眼睁睁看她,再死一次?”
她重新睁开眼时,忘了一切,只用茫然无辜的眼睛望着他,叫他“夫君”,便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被下药那日,他放弃了她。
她以剑自刎时,也是他放弃了她。
现在,他没办法再放弃她一次。
这是她活命的唯一机会。
沈心听明白了。
别说,朝辞门这一招的确挺绝的啊。
如果只是用还魂丹为交易复活蓝烟,他们是绝不会答应的。
苏祁若是个聪明的也不会答应。
可他们却先将蓝烟复活了。
这样一来,失而复得之后,谁又愿意再次失去呢?
沈心想了想,问,“蓝烟现在在哪儿?”
苏祁,“她如今身体虚弱,臣已经让人将她送回府休息。”
沈心“嗯”了声,也没说答应不答应朝辞门的条件,而是先看秦唯寂,“夫君,我们去看看蓝烟?”
秦唯寂从夜里开始情绪就不太好,懒懒靠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言也没说什么,只“嗯”了声随她的意。
沈心多看他几眼,想了想让苏祁先退出去,这才小声问秦唯寂,“夫君,你还不开心呀?”
秦唯寂抬眸睨她一眼,“没有。”
嘴上没有,眼里全写着烦躁委屈绝望不开心。
沈心也诧异,不知道他怎么能有这么多情绪?
她疑惑,“真的没什么?”
他别开脸不看她了,依然嘴硬的说:“没有。”
沈心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也没勉强他了,只道:“那走吧,先去看看复活的蓝烟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秦唯寂又“嗯”了声,站起身就要朝外去。
沈心看着他的背影,噘着小嘴,“你不抱我吗?”
他顿住,默了默转回身去要抱她。
沈心却侧身避开他的手自顾朝外去,不满的哼哼,“算了,我又不是没长脚,不勉强你。”
沈心和秦唯寂在闹矛盾。
苏祁很快就发现了。
之前总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今天竟然各走各的。
就连出宫上了马车后,娘娘和陛下也是各坐一方。
陛下不时会朝娘娘看一眼,眼神很是可怜,娘娘却是从头到尾都没看过陛下。
反倒是出宫后忽然问他,“苏大人可有银两?”
苏祁愣了愣,看了眼陛下,弱弱答“有”。
沈心弯唇,撩开车窗帘子给他指了指方向,“那条街上有个卖糖人的小贩,昨日我想吃糖人,所以你家陛下在那里偷了根糖人给我,麻烦苏大人让人去付一下钱。就算我借的,我用东西同苏大人交换。”
苏祁扯了扯嘴角,又偷偷看了眼陛下。
偷了根……糖人?
陛下面无表情,冷漠的低垂着眸。
完全看不出来会是偷糖人的小贼。
苏祁咳了声,“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娘娘何须言借,臣稍后就让人去付钱。”
沈心,“多谢苏大人。”
苏祁笑得僵硬,“娘娘折煞微臣。”
然后便没有人再说话了。
马车里的低气压也越来越浓,压得苏祁有些喘息不过。
从头到尾,也就沈心自在随意,撩着车帘看着马车外的光景。
陛下则不时抬眸看她一眼,见她没看他,脸色就会更冷一分。
从宫里到苏府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苏祁如坐针毡,宛如坐了好几个春秋。
好不容易马车停下来,他瞬然大松了口气,忙先拉开车门跳下马车,正要恭迎陛下和娘娘下来时,马车门忽然被砰的关上了。
苏祁张开的嘴闭上,默然一瞬,叹气摇头。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陛下也不例外。
可这次他想错了,马车门不是秦唯寂关的,而是沈心关上的。
苏祁一下车,她就抬手将马车门紧紧关上,秦唯寂疑惑的抬眸朝她看来时。
她问他,“夫君,你感觉到了吗?”
秦唯寂茫然,“什么?”
“情绪是能感染的。”
沈心很认真的说:“你不开心,我就会不开心。我们都不开心,别人也不会开心。”
他凝目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叹了声坐到他身边,手臂环上他的颈,在他清凌的目光中抬头亲了亲他紧抿的薄唇,这才抵着他的额头软声说:“我不会不让你亲,也没有不心疼你。”
顿了顿,她又说:“所以,夫君到底为什么不开心,不能告诉我吗?”
秦唯寂下意识抬手,揽紧她绵软细腰。
沉默几瞬,在沈心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低声说:“他欺负我。”
沈心,“?”
秦唯寂和她对视,委屈控诉,“沈夭夭,他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