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任由他这样抱了会儿,然后才问他,“那你瞧着那个蓝意,会是沈意吗?”
虽然长得的确一样,可沈心没在蓝意身上看出什么妖气仙气之类的,就如今看着,的确是个寻常凡人。
然而一个普通凡人,会和沈意长得一样吗?
沈意可是原书的女主,长相会这么大众吗?
沈心实在是不确定。
可秦唯寂没回答她,他只是抱着她,越来越放低重心,最后干脆直接将自己压在她身上。
一副软骨头没力气的模样。
沈心细弱的肩膀实在无法承担他的重量,才忍不住推了推他,“你好重。”
秦唯寂“嗯”了声,像是良心发现,也觉得自己给她压力太大,微微站直了些。
然而不等沈心再说话,他便拉她在原地坐下,然后他顺势一倒,枕在了她的腿上。
沈心,“?”
她无语的垂眸看他,“你做什么呀?”
他不是从不睡觉的神君吗?
秦唯寂闭着眼,又说了一个字,“疼。”
沈心扯扯嘴角,“你眼睛疼也不至于……”
不等她说完,他低声,“头疼。”
沈心一怔,“头疼?”
她有些怀疑的看他,却见他眉心紧蹙,面色亦有些苍白,不似作假。
秦唯寂也没必要在她面前作假。
她便又担心起来,指尖落在他额上,轻轻揉了揉,“怎么会忽然头疼的,总不能也是被他蠢的吧?”
明明什么也没做,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头疼了?
沈心轻咬着唇,下意识替他揉着太阳穴。
而她的动作似乎让他稍有缓解,收紧的眉心稍稍放松了两分,默然几瞬哑声回她,“不知道。”
可其实,在帐篷中听苏祁说到成亲时被狸猫换太子换了新娘,他莫名的竟想到了自己和沈心成婚那日。
已经过了千年,这千年时间他沉迷修炼,从不曾想起过那日。
或者说,从他的意识在他们成婚那日忽然觉醒后,他已经很少去想觉醒前的那些事儿了。
毕竟那些事儿对他而言,不过是被所谓天道摆布着,牵着他的手脚去做的事罢了。
他像个提线木偶,而没有人会去怀念自己做木偶时做的事,他更是不会。
他甚至下意识将那些过去冰封在识海中,不去触碰。
如今却不知道怎么的,像是结了千年玄冰的海面忽然破开裂缝,那些本被冰封在海底的记忆便涌了上来,争先恐后,让他头疼亦如裂。
他甚至想到他替沈夭夭换上的那条留仙裙,他那时候跟她说,这是他成婚前买的。
可为什么要买,他没有说,因为他也没想过。
直到此刻,他忽然想起来,那的确是成婚前,他陪同苏祁去仙族管辖的羽仙城拍一件苏祁想要的秘宝。
那日拍卖会拍卖的尽是秘境中流出的宝贝,可他什么也没兴趣,安静喝了一夜的酒,只在最后,拍下了那套秘境天族的镜湖留仙裙。
当时苏祁笑话他,“怎么,不是不愿成亲么?平日里总摆个臭脸给人家,暗地里却偷偷给人家买裙子,你说你不喜欢人家还给人家买什么裙子?”
他那时只是语调寻常的回苏祁,“不是不喜欢她,只是烦她。”
苏祁笑得暧昧,凑到他面前“啧啧”两声,“是烦她总不听话,不愿意老实待在你身边修炼,成日六界乱跑招蜂引蝶吧?”
他眉心收紧没说话,苏祁又摇头,“不过说来,沈心信那张脸的确是过于招人了些,前些日子连妖族那位少君都为了她同人打起来了,还放话说沈心心是他看上的人,谁也别想同他抢。你说你娶个这般招人的老婆,以后这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苏祁说着,还将他手中酒杯拿走,语气夸张,“别喝酒了,喝醋吧,现在先习惯习惯。”
秦唯寂想起来自己那时候的模样,他冷笑着回,“他的人?”
他偏头,被苏祁拿走的酒杯便碎成了齑粉,他声音清冷,“本君的人,凭他也配?”
然而话刚落,便听外面传来女子娇声抱怨,很是任性,“要是让我知道谁抢走了那条留仙裙,我跟他拼命!”
男人的声音温柔而纵容,“心儿若实在喜欢,我让人去寻那买家,必定将留仙裙给你买回来。”
女子轻哼,“谁要你买呀,我自己会买。”
男人笑了,“我愿意给心儿买,心儿想要什么,我都买给心儿好不好?”
两人说话间很快走远,苏祁眉梢微动看向他,轻咳两声,“他配吗?”
或许是见他脸色的确不太好,苏祁意识到了问题严重,忙又道:“你也别想太多了,说不得沈心心那丫头同他只是巧遇上,我倒是不觉得沈心心会喜欢他。喜欢她的人虽然的确是多,可她从小到大,那心里不也就你……”
不等苏祁说完,秦唯寂消失在他眼前。
之后他将裙子丢进了空间,看也不想再看一眼。
那一次,也是成婚前最后一次见面,他离开拍卖会后便径直回了云海境,将自己封闭于神殿闭关,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直到大婚那日。
神君和神女大婚,是六界共庆的大事。
那日,龙凤盘旋,七色彩虹铺满云天,霞光似火,将整个六重天云海境都映成了红色,各界之人踏着祥云前来庆贺。
他就站在神殿顶端,看着一身龙凤翔服的沈心乘坐着朱雀所驱的百花车,从彩虹的那一头缓缓而来。
轻风吹过,将她面上的云晶帘吹得四处晃动,他看到那张既熟悉却陌生的脸。
过往一切几如梦幻,他转身重新回了神殿。
那一日,作为新郎的他没有出现。
那之后的千年,他和她的交集便不过偶尔出关时轻轻一瞥,甚至连交谈都几近于无。
可他每次出关,总能听到有人对她的议论,比如她又同某界的谁有了关联,她又勾搭了什么人……
再然后,他亲眼见到她和栖元并肩坐在云端,很久很久,她偏头靠在了栖元的肩。
秦唯寂越发头疼,像是有乱剑在他的识海中劈砍,每一道剑痕都带出一条深深的血痕。很快,那条条血痕便乱如蛛网密布他识海,将他的神识困住。
他的黑化指数忽然又不受控制了,和着事业批示警的声音,像是潮水上涌般高涨,势不可挡。
事业批疯狂提醒他,【神君快亲神女啊!】
秦唯寂没动,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被困在血色蛛网中,看到神识中不断闪过的画面,拍卖会上她同别人的软声娇语,她靠在栖元肩上的依赖亲密,以及大婚那日,她那张熟悉却让他陌生的脸……
再然后,他看到了她出世时。
他被逼无奈化形成人,就为了要守护还未出世的沈心。
而那时候,她还是一颗小小的九色龙蛋。
她母亲是天族最高贵的凤凰一脉,父亲却只是仙界一位普通的树仙。
秦唯寂也很疑惑,她为什么会是颗龙蛋?
而他已经守了她快一千年,她还未曾孵化出来。
那日他实在不耐烦,蹲在龙蛋旁戳了戳她的壳,威胁她,“你若是再不出来,本君就把你炖了吃。”
结果没想到,他戳的那两下太过用力,直接将龙蛋壳给戳破了。
然后,他看到了龙蛋中躺着的她,一条金色小龙,却长着一对雪白凤翅。
它的翅膀上挂着串紫檀珠串。
秦唯寂一眼就看出来,是佛祖座下的紫檀。
它并非树仙的孩子,而是龙凤所生,生来便有佛佑。
它还不到孵化的时候,被他戳破了龙壳早早出世,连眼睛都还不能睁开。
缩成小小一团,雪白的翅膀也软趴趴搭着,整个只有他巴掌大。
他知道自己闯了祸,无奈,只能将它小心翼翼从蛋中拿出,藏在了自己怀里,用自己的神力来滋养它。
就这么过了差不多百年,它才终于在他怀里睁开了眼,从衣襟中探出个脑袋,好奇的看向了他……
秦唯寂下颚紧绷,额头再次涌出了股股青筋。
看着那黑化指数疯狂上升直到一百,事业批已经麻木了。
沈心也着急的握紧他手腕,便要将神力朝他身体里输送。
而他却是再次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不等她反应,他已经翻了个身,侧身枕在她腿上。
再长臂一伸环住她腰身,略显烦躁的闷声:“乖乖别动,让我躺会儿,头疼死了。”
沈心愣住。
乖乖?
这个称呼一出来,沈心就暗道不好。
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夫君,你……你不是又黑化了吧?”
他将脸也埋在她腰间,抱着她,深深呼吸着她身上能让人安心的浅浅紫檀香,闻言笑了声,却没什么精神,“黑化了不好吗,乖乖不喜欢我黑化?”
沈心张了张嘴,“不是……”
她的任务就是要他黑化,可他这黑化也太随便了吧?
沈心心中生出了疑虑。
然而埋在她怀里的秦唯寂只是冷哼,“你就是不喜欢。”
他像个小孩儿似的,抱怨她,“你不喜欢我。”
黑化后的男人真的不可理喻。
沈心扯了扯嘴角,将他耳鬓边的头发轻顺了顺,也像哄小孩儿似的哄他,“不是,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只是担心你呀。你这么忽然就黑化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而且,这都是第二次了。”
两人现在的姿势格外亲密,他始终也不抬头,声音闷在她腰腹间,“没有问题。”
他低声,“就是想你,想得头疼。”
他说完,沈心却是微怔,“想我?”
明明随时都在一起,他想她什么?
他语气却变得认真了些,“想见你,想你亲我,想你哄我,像对他那样。”
他那抹残念留在这里,越是看着她和那个小气鬼一起,越是控制不住想要占有,越是变本加厉的想要靠近她。
可他知道,如果他用另一个身份出现,那个小气鬼不会允许他靠近她。
当然,她也不会这么毫无顾忌的亲近他。
他现在只能靠着这个小气鬼的身体,才能靠近她。
所以他费了老大劲儿,才将那个小气鬼的神识暂时关了起来,就是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刚要亲到她就被小气鬼发疯用剑砍。
死倒是无所谓,可死了也没亲到,他该有多亏。
不过这会儿他倒是也不急着亲,一来那个神识要破开他的封印,用这凡间的时间来算,至少也得三日。
再来,他废了那么多力气,此刻也的确头疼得要死。
他想多抱抱她,想她也心疼他哄哄他,就像她方才对小气鬼那样。
然而沈心听着他的话,眼底疑惑更深,“他?”
之前在妖谷,秦唯寂忽然入魔又忽然清醒后,好像也总是他他他的。
对了,秦唯寂还说,他若是入魔了,不许她亲他,不许她靠近他!
她本来落在他额角替他继续揉按的手指微顿,忽然有些僵硬,“你不是他?”
如果是,秦唯寂不会那样说!
沈心慌了,顾不得什么,径直要将他推开。
可她的手刚碰着他的肩膀,便被他握住手腕朝后一推。
他翻身而起,她却被他的力道推得朝后躺去。
他另一只手快速垫在了她的脑后,她躺倒时,脑袋便枕在了他的掌心。
两人的姿势瞬间就换了,他俯身在她的上方。
看着她眼底透出的警惕和慌乱,心脏像是被他自己布下的血网丝丝缠紧,碾碎成泥,就连眼尾都浮着血红。
他低头贴近她,却只是用冰凉的薄唇碰了碰她的嘴唇,很轻,“乖乖说呢,我是不是?”
沈心心慌得厉害,“我……”
她本来以为不是的,可在对上他视线的这一瞬,她又迷茫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脸上血色褪尽,很白,眼底却很红。
然后并不可怕,她甚至能看出深处暗涌的痛苦。
能看出,他也在挣扎。
他的确是秦唯寂……
正想着,他轻轻舔吻着她的嘴唇,嗓音揉满沙砾般嘶哑,委屈的控诉她:“夭夭想让我入魔,可夭夭不喜欢入魔后的我……”
没叫乖乖了,沈心的心尖却更被拉扯着疼得厉害。
那些怀疑散去,她抬手环住他的劲腰,声音很轻,“不是,我,我喜欢的。”
她的确对他动心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之前每一次说喜欢可能都有做戏的成分,可这次她很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秦唯寂,我没有不喜欢你,不管是入魔前的你,还是入魔后的你,我都喜欢的。”
他弯了弯唇角,开心了些,却还是道:“可是,我想让乖乖只喜欢入魔后的我,好不好?”
沈心疑惑,“为什么?”
他嫌弃的撇了撇嘴,去揉捏她的耳垂,“他太蠢了。
沈心,“?”
他又低头,去咬被他揉红的耳朵,一边哄她,“乖乖只喜欢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