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小姐,杜鹃嘴巴甜心眼儿活,所以能打听到一些我们平常注意不到的消息。
“就比如郑嬷嬷的女儿是咱们府里浆洗上的头儿,女婿是一个小管事……”
罗宁略微有些不耐烦:“这些我知道。”郑嬷嬷的女婿叫齐三,因此郑嬷嬷的闺女便被人叫做齐三家的。
“是,”杜蘅忙道,“可是有一件事您一定不知道,齐管事的结拜兄弟武三郎是吕姨娘生母的远房侄子。”
“什么?”罗宁一怔,问道,“勾着齐三去滥赌的人是不是武三郎?”
杜蘅点头:“不是。齐管事刚开始还赢钱,后来不光把本钱输光了,还倒赔了许多,齐嫂子管钱管得紧,他从家里抠不出来钱,就到处借,可是不管借多少都输了,因为还不起钱,还被赌场里的人追着打。
“是武三郎关键时刻伸出了援手,还极力劝说他洗心革面不要再去赌了。可是一旦沾了赌瘾不是那么容易能戒掉的。齐管事还是不断去赌,武三郎便不断给他填窟窿,后来两个人就成了拜把子兄弟。
“武三郎做皮货生意发了财,出手十分阔绰,经常给齐管事送好东西,一开始齐嫂子是不要的,可是见了那武三郎几次之后便开始接受了,不过齐嫂子孝顺,得到好东西会拿了大部分去孝敬郑嬷嬷。
“郑嬷嬷对来路不明的东西当然是拒绝的,可是她并不知道齐管事赌钱的事情,只当齐管事跟着武三郎学做生意,还当他上进,远远观察了武三郎几次,觉得武三郎可靠才不怎么管了。”
罗宁低下头去,思忖片刻,问道:“武三郎和吕姨娘生母的这层关系一定非常隐秘,杜鹃又是怎么打听出来的?”
杜蘅笑道:“一个人再怎么隐藏身份,还是有迹可循的。杜鹃有个失散多年的哥哥,在外面给药铺做学徒,刚巧店里有个伙计与武三郎是同乡。
“不过据说武家本来是非常穷的,吕姨娘的生母家中是因为送了女儿进庆国公府才发迹了,可是也不过小康而已,后来庆国公府坏了事,武家也跟着倒霉,都在本乡过不下去了。
“武三郎本来就依附武姨娘家过活,他们搬走,他也就跟着走了。忽然一天他荣归故里,说是在外面发了大财,别人不知道,乡里都了解,这武三郎只是个嘴把式,其实文不成武不就的,而且还好吃懒做,他要能发财除非是天上掉馅饼了。
“还有,庆国公府坏事的时候,武三郎年纪还小,也没怎么到京城来过,所以京城里认识他的人很少很少,知道他和吕姨娘关系的人也就更少了。”
罗宁的脸沉了下去,如此说来,吕氏要想对母亲下手根本就不用她亲自动手,甚至都不会让她身边的人沾染一分一毫,只要她动动嘴皮子,武三郎自然会把有问题的东西通过郑嬷嬷的女儿辗转送到母亲手中。
她前世见识过吕氏的手段,自然知道,哪怕一针一线,都可以动手脚。
“杜蘅,”她吩咐道,“你叫杜鹃去郑嬷嬷那里转一圈……不,还是你亲自去,刚好我这里有外祖母给的枇杷膏,郑嬷嬷这几日有些咳嗽,你去瞧瞧她,顺便看看她房里有没有什么眼生的东西。”
“是。”杜蘅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只要小姐肯派自己去做事就说明她开始信任自己了,如此一来,自己也不会辜负太子殿下的一片期望了。
打发走了杜蘅,罗宁越想越是心惊,原来吕氏的手伸得这么长,布置得这么周密。
不,也许不是吕氏而是罗隆!
想到这个可能,罗宁不禁有点心惊肉跳,原本她以为罗隆是爱吕氏的,就算不如爱他自己那么深,最起码也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不管怎么说,也会给吕氏一个安定富贵无忧的将来,所以前世处心积虑毁了母亲把吕氏扶正。
可如今看来,吕氏一个内宅妇人,月例有限,就算是罗隆私下里贴补,也不可能贴补太多,她还要接济吕纶,根本就不会有太多余财,哪里还能帮着武三郎发家致富?
所以一定是罗隆另找了门路,帮着武三郎发了财,然后安排他回来帮着做事,当然他肯定不会自己露面,一切事情都是打着吕氏的旗号去做的,如此一来,一旦事发,罗隆便可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吕氏头上去了!
吕氏就是替罪羊!
罗隆一直生活在鲁国公府的阴影下,所以他名下不可能有什么值钱的铺子什么的,能帮衬武三郎的一定是他那大靠山!
可见罗隆为了巴上大靠山,是什么都能舍弃的!
如此的自私,如此的凉薄!
对待挚爱的女人尚且如此,何况对别人?
罗宁开始深深心疼母亲,当年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晚饭的时候,罗宁又去安澜堂,吕氏低眉顺眼站在门口打起帘子,轻声说道:“二小姐来啦?夫人身上不大爽快,还没起来呢。大小姐端了清肺去燥的汤正劝着夫人多少用一些,二小姐来得正好,快去帮着劝劝吧。”
罗宁往吕氏脸上看了一下,她脸上带着浓浓的忧虑,仿佛多么关心郑夫人似的。
罗宁垂下眼睑,“嗯”了一声,便往里走了。
吕氏在她身后勾了勾唇,这母女两个都是自己手心的蚂蚱,还是断了翅膀折了大腿的,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就等着自己慢慢折磨吧!
罗宁眼看就要走到内室门口,忽然顿住脚步,扭头说道:“姨娘,你说,什么是替人作嫁衣裳呢?辛辛苦苦筹谋,步步为营算计,到头来好处都被别人占了,弄不好自己还惹一身骚,是不是特别傻?”
吕氏一愣,“二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罗宁淡淡笑了一下,说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戏文上的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却只做了十八天的皇后,所有的便宜都给了那异域公主。可她当初为了嫁给薛平贵,不惜与家人反目,十八年独守寒窑,费尽心思保全贞节,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