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那人的讥嘲,庆帝绷紧了脸,怒道:“你怎么不去死!”
“传承数代,”那人不紧不慢说道,“几经沉浮,我的感受只有一个,那就是高处不胜寒,身为绝世高手,我真的好寂寞啊……”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这一声咏叹也仿佛变成了呜咽,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听起来竟然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庆帝原本绷紧的身子陡然松懈下来,汗水瞬间从额头滚落,和这个家伙没一次交锋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又静默了片刻,才召来了王怀南服侍自己回去沐浴更衣安寝。
次日便立刻派了工部尚书跟着兵部尚书去青屏山实地勘察,并且严密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这样的事情,邸报上当然是不会写的,但是罗宁却也知道了一些风声,原因就是她去鲁国公府探病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了舅父舅母的交谈。
郑子明夫妇一发现罗宁到了,立刻就停止了谈话。
罗宁也故作不知,问道:“怎么外面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
洪夫人笑道:“大暑热天的,太阳底下站久了难免中暑,所以都叫她们下去歇着了,你舅舅这里不是还有我么?”
郑子明房间内有些闷热,因为他受伤很重,所以太医特意叮嘱了房间内不要放冰,要通风,但也不能不间断开窗。
洪夫人手中拿了一把团扇,徐徐给郑子明扇风。
罗宁问了几句郑子明的恢复状况,再次自责地道:“若不是为了救我,舅舅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你这傻丫头!”郑子明皱起眉头,“怎么还没完了?你是舅舅的亲外甥女,难道舅舅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当时的凶险难道你还不知道?若是舅舅不救你,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你罗宁了!”
他又跟洪夫人说:“你不知道,当时这丫头的镇定还真是唬到我了,我这心里也不知道夸了她几百遍,真不愧是我们郑家的后人,临危不乱,还能笑对生死!谁知道竟然都是假的!你瞧瞧这没出息的样,眼泪都出来了!”
罗宁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过短短几天,郑子明瘦了一大圈,而且夏天伤口更加容易感染,伤口愈合的困难很多,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怎么能不难过呢?
洪夫人笑道:“阿宁啊,你舅舅什么都好,就是觉得嘴巴有点淡,你前两天送来的那个汤味道不错,什么时候再熬一罐过来。”
罗宁这才高兴起来,忙道:“我都把厨子带过来了!我请教了太医,太医给了几张药膳的方子,我准备好了食材和药材,都和厨子一起送过来了,以后天天给舅舅做药膳吃!舅舅可别嫌难吃才好。”
郑子明抚了抚额,故作忧愁:“哎呦,每日出了吃药敷药不算,连吃饭也要添上药材啦?你们这是存心让我吃苦?”
洪夫人拿扇子遮住脸低声笑了起来。
罗宁怔了怔,才明白过来,舅舅这是在和自己说笑话,忙道:“舅舅您放心,这厨子药膳做得特别好,没有多少药味的。”
她提供的食材和药材都是在空间内精心培植出来的,对郑子明的身体恢复大有裨益。她来了几趟,把郑子明的药材也都换了,所以虽然只是短短几天过去,郑子明的伤势便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也并没有感染的迹象。
等罗宁出去之后,郑子明便跟洪夫人说道:“阿宁多好的孩子啊!若不是咱们只有一个儿子,我真想让她给咱们做儿媳妇,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便宜了外人呢!”
洪夫人横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嫌弃我当初只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郑子明嘿嘿笑道:“哪里哪里,这不是感慨一下阿宁的事么!阿宛是个不管事的,阿宁眼看就要十四岁了,这婚事还悬着,你该操的心也要操起来。”
“知道。”洪夫人道,“我心里有数呢。阿宁是不小了,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草率起来吧?你看,原来秦家,家世也好,秦松这孩子人也不错,看起来倒是一门好姻缘,偏生那孩子的性子有那么大的个缺陷,阿宁若是跟了他,还不知道要流多少眼泪,处理多少烂摊子。
“阿宁已经退过一次亲了,以后可千万要小心谨慎些,一定要看准了再做决定。要不然,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看咱们呢。当年阿宛退过亲,阿汐也退过亲,阿宁也退过亲了,仿佛咱们家这是传统似的。”
郑子明忍不住笑了起来,“都是胡说!不过是巧合罢了!对了,秦夫人没跟你说什么?”
洪夫人点了点头,“说了不少,我听那口风,还是想和阿宁再续前缘,我没接招。”
秦夫人早已和秦城汇合。
秦城一个人进京的时候是住在客栈里的,到兵部报备之后便等着庆帝召见。
可是青屏山地动之后,秦夫人带着一双儿女来到,秦松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再留在客栈就不合适了。
但是秦家在京城也没有住宅,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郑老爷子派人找到他们,将他们安置在了自家的别院之中。
秦城并没有拒绝,他们的关系如果拒绝的话,反而显得矫情了。
安顿下来之后,秦城便带着夫人一起来拜望郑老爷子和褚老夫人,而郑子明托词养伤,不见客,只是由洪夫人出面招待了秦夫人。
秦松有伤,秦龄脸上的疹子还没有消退,都不方便出来见人,所以并没有过来。
郑子明沉吟片刻,道:“你还是需要去和阿宛说一声,省得秦夫人直接找上门去,阿宛可没有秦夫人的精明。咱们阿宁绝对不能嫁到秦家去的。”
洪夫人点头答应,又道:“听秦夫人的意思,阿宁和秦松在大相国寺不只见过一面……当时,老爷不也说过,他们两个被埋的地点相去不远么,你说……会不会……”
郑子明皱眉,老大不乐意:“咱们自己家的孩子你还信不过?”
“这可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洪夫人叹道,“秦松是在军中长大的人,关于如何趋利避害定然有自己的一套,我是担心,他对阿宁曾经伸出过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