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隆不自觉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偏生吕氏还没有丝毫察觉,因为要说的事情关涉重大所以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想要翻身指日可待……”
罗隆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根本就没注意到吕氏都说了些什么,他闭紧了嘴巴,不敢吭声,只要一张嘴,肯定会吐出来的!
吕氏见他脸色隐隐发白,不免关心了一句:“侯爷身子不舒服么?要不要妾给您倒杯茶来?”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她貌美如昔,早和罗隆你你我我起来,现在自己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自己看了都觉得倒胃口,何况罗隆?所以她自己也注意着分寸,不能让罗隆厌恶了自己。
尽管罗隆现在虎落平阳,可是自己多一个帮手总比孤军奋战要好得多吧?何况罗隆毕竟是名副其实的晋安侯,这个家说到底还是他当家作主的。
罗隆要拒绝,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吕氏躲避不及,被吐了一身。
那种又酸又腥的污秽气息兜头兜脸而来,吕氏也忍不住干呕了好几声。
她登时大怒,原来跟自己说几句话,他就是这样的恶心?说什么青梅竹马亲情有独钟,屁!都是用来哄骗自己的!
“侯爷,”她颤声说道,“真是委屈您了!要让您天天看见妾这张丑脸!”
再怎么说,吕氏也曾经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就算是脸丑了身子胖了,可是身为美人的那份骄傲自尊还是在的,罗隆这一吐无异于把她的尊严踩在了脚下,叫她怎能不恼?
罗隆本来还想着安慰她几句来着,可是被呕吐物的污秽气息一冲,胃里翻腾的更加厉害了,伏在床沿上吐起来没完没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外边郑夫人听见这里声音不对,就要亲自过来看看,却被罗宁第二次拦住了,“母亲身子重,万一被冲撞了就不好了,还是我去看看吧。”
杜蘅抢先一步过去把帘子挑起来,那种污秽气息扑面而至,杜蘅忙护着罗宁往旁边退了退。
罗宁转头吩咐:“还不赶紧伺候侯爷漱口?然后吃点什么压一压,这屋子里也赶紧收拾了。先把侯爷抬出来吧,这屋子里气味也实在是太难闻了,窗户全都开了散散气味,然后炷一把百合香。”
她吩咐下来,丫鬟婆子们便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两个粗使的婆子把罗隆架进了净房里,服侍他沐浴更衣。还有丫鬟把漱口用的香茶送进去。
因怕熏到了郑夫人,所以罗宁亲自搀扶着郑夫人往外面走,“这里气味不大好,母亲去散散再回来。”
程悦自然也乖巧地扶着郑夫人另一边的手臂,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郑夫人难掩担忧,问道:“你父亲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罗宁故作不知,“方才那边只有吕姨娘一个人在服侍,想必她是知道的,让她过来给母亲回话?”
郑夫人就在院子里枇杷树下坐了,命人去传吕氏。
虽然罗隆有人伺候着沐浴更衣熏香,她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身上沾染了一身的污秽之气。
罗宁不让她靠近郑夫人,“就在那里说也是一样的。”
尽管如此,那股酸臭气还是冲到了郑夫人鼻端,她忍不住拿手帕掩了掩鼻子,看吕氏越发不顺眼了,都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难道还不安分,莫不是想着爬床,却把侯爷恶心到了?
不等郑夫人发问,吕氏便无辜的说道:“想必是天气渐渐热了,侯爷没吃对,所以有些反胃,妾并不知道缘故,不然夫人还是给侯爷请个郎中瞧一瞧?”
郑夫人倒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摆了摆手,道:“你且回去更衣洗漱吧。”
吕氏有心恶心恶心郑夫人,可是看罗宁把郑夫人保护的风雨不透,知道自己无法下手,便屈膝行礼,回去收拾自己了,心里却已经把罗隆恨透了!原来这段时间来他对自己的示好,不过是为了笼络罢了!
为了拿自己当枪使,还要强忍着恶心?
我呸!
吕氏越想越气,恨不能冲回去把这负心汉掐死!
可这毕竟是一时气愤的念头,她绝对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那人若是肯帮忙,自己行事只怕会方便得多吧?现在自己困居在晋安侯府,做什么都不方便,若是有人肯在外面帮自己搭把手,局势定然能够很快扭转!
这么想着,吕氏嘴角勾勒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回去之后立刻给吕纶写了一封信。
自从她在晋安侯府的眼线都被拔除了之后,行事便没有那么方便了,罗明熙活着的时候还好些,毕竟罗明熙是晋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是主子,要做什么事,还是有一定的方便之处的,可罗明熙死后,罗明熙身边的丫鬟婆子也都被打发了,诸如素月之流吕氏精心培养的人早都不知道被发卖到哪里去了。
吕氏写完了信,把信揣在怀里,思忖半晌,还是决定通过罗宗行事。
所以她把信卷成细卷,塞进了一根空心的银簪子里头,又收拾了几样东西,包括两串钱,和几件旧衣服,打成了一个小包袱,提着去了罗宗那里。
罗宗住在外院,按道理来说,吕氏轻易不能到那边,但她到底是罗宗生母,如今又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没人担心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所以就这么顺顺当当来到了罗宗的慎思斋。
罗宗去上学了,不在府中,房里只有两个负责洒扫和看屋子的小厮。
这两个小厮都不过八-九岁年纪,正是懵懂贪玩的时候,吕氏来的时候他们都没在屋子里伺候,见了吕氏都过来问好。
吕氏也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到罗宗房里转了一圈。
罗宗的房间布置的简洁大方,除了书就是书,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房间。
吕氏却觉得十分心酸,因为罗宗房里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摆设!这就是庶子的待遇啊!
可怜这孩子还浑然不觉!
她一定要让这唯一的儿子过上最好的生活!
她招手叫过来小厮山儿,吩咐他:“你可认识吕三爷?去把这个包袱送给他,告诉他,下个月是弟妹的生辰,那根银簪子送给弟妹做礼物。剩下的东西让他捎回乡下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