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熙走了很久,罗宁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方才她趁着和罗明熙打闹的机会把罗明熙的两只手腕都看了个一清二楚,连手臂也没放过,确定她手腕上没有镯子,臂膀上也没有臂钏。
那么,那血玉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闭上眼睛,搜索枯肠,却什么有用的讯息也没得来。
目光无意中扫过自己的书架——她其实并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人,虽然父亲罗隆一向附庸风雅,母亲也极力向着风雅靠拢,可是她却从未想过要成为什么才女,她只看有用的书,她认为有用的书。
所以她的书架上摆着的都是些记载奇闻异事的志怪志异的笔记、传奇、话本,还有一些山水游记,有时候她会拿着山水游记去找外祖父,问一问当年他老人家意气风发的时候曾经走过哪里。
当然这些书是不能明目张胆摆放出来的,就算罗隆极少踏足她的院子,但是郑夫人经常来啊,若是看到她只是看这些杂书,只怕会一股脑儿收走全都烧了的!
所以罗宁聪明的把这些书都换了封皮,一眼看去,满架的书都是女子该看的。
她记得曾经看过的一本志异传奇里提到过,有什么芥子须弥,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一粒芥子之中也可以容纳一座须弥山。
难道说,那只血玉手镯便是这样的“芥子”,罗宁被自己的异想天开惊呆了。
可是除了这个解释,再也找不到更加合理的了!
罗明熙手腕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血玉手镯的呢?
罗宁闭上眼睛,仔细在记忆之海中搜寻,可是却始终不曾找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也只能暂时作罢,大不了,最坏的结果便是,一旦看到罗明熙手腕上戴上血玉手镯就想办法砸破了它!
很快便到了老鲁国公郑天寿的寿诞,郑夫人和罗宁早就说好了要早早去替老鲁国公祝寿。
罗宁提前一天到郑夫人房中询问都给外祖父准备了什么礼物,她从前从来也不操心这些事,可是得了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便要加倍的体贴这些亲人,同时防备罗隆和吕氏母女使坏。
郑夫人含笑说道:“你有这份心就成了。”但还是跟她说了要带的贺礼。
郑夫人自己准备的自然都是些药材之类,还有订做的寿桃,亲自酿的梅子酒。除此之外,还有庶长子罗宗写的一幅百寿图,庶长女罗明熙亲手绣的一幅麻姑献寿的小炕屏,姨娘吕氏准备的三斤福安茶。
罗宁重活一世,沧桑的内心让她变得格外敏-感,大哥罗宗是个老实人,不会那些歪的斜的,可是吕氏母女能好心好意给外祖父贺寿?她们又不可能踏足鲁国公府。
外祖母褚老夫人可是从来都不对吕氏假以辞色的,便是对吕氏所出的一双儿女也非常冷淡,这一次更是明确提出不要郑夫人带着庶子庶女过去。
罗宗还要上学,对此倒并不在意,可是罗明熙那人心眼小气性大,若知道自己这样被明晃晃的打脸,不气死过去就是好的,怎么能还想着给外祖父贺寿呢?她没有这个涵养!
所以这架小炕屏啊,一定有问题!
罗宁眼珠转了转,转身去给郑夫人倒了一杯茶,然后欢欢喜喜跑过来,却“哎呦”一声,失手把茶都倒在了小炕屏上。
这小炕屏是红绫底的,红绫最不禁染,被碧绿的信阳毛尖这么一烫,登时变得惨不忍睹。
“啊呀不好!”罗宁装模作样地叫道,“母亲,我闯祸了!”
“阿宁又闯什么祸了?”罗明熙温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吕氏打起帘子,她端庄婉娈地迈步走了进来,福身行礼,“母亲安好,女儿来迟了。”
罗宁扫了一眼她身后低眉顺目的吕氏,吕氏一张面孔娟秀妩媚,老实说单论容貌的话比母亲也不相上下,只是这一身温婉如水的气度却是母亲即使用心揣摩也学不来的。
不过,她很快便扯了扯唇角,母亲也不必学,跟一个妾学,掉身价!
郑夫人看了看罗明熙,目光微带歉意。
“姐姐,”罗宁抢先开口,“真是不好意思啊!方才,我不小心把你绣的炕屏弄脏了,你看,还能洗干净吗?”
罗明熙这才看到自己辛辛苦苦修了一个半月的小炕屏已经毁于一旦,猛地转头看向罗宁,两只妩媚的大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面孔也有一瞬间的狰狞。
罗宁甚至注意到她的手都已经捏紧了,似乎随时都准备一拳朝自己挥过来。
打吧,若是她胆敢出手,或者骂出口,过去维持的温婉柔和的形象便会瞬间垮掉!
就在这时,罗明熙背后站着的吕氏忽然大声咳嗽了一声。
罗明熙的脸色翻书似的很快就变了,仿佛方才的怒意都是罗宁的错觉,她笑得宽和大度:“没事没事,以后姐姐再多花功夫绣一架更好的也就是了。”
“姨娘这是怎么了?”罗宁恨吕氏坏事,不怀好意地道,“这大暑热天的,难道姨娘还伤风了?怎么咳嗽起来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听说太医院擅长伤寒科的刘太医这个月有义诊,要不要请过来给姨娘诊个脉?”
吕氏的脸登时涨得通红,她的身份不过是个妾室,最多也就是个良妾,连贵妾都算不上,哪里有资格请太医来诊脉?
她心里泛起无尽的屈辱,她也是名门之后啊!只因家道中落,便只能给人做妾,那人可是曾经信誓旦旦要娶自己做正妻的!
都是郑家不好!若不是郑家逼婚,他又怎么可能委曲求全?可恨郑氏鸠占鹊巢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有那么一眨眼的瞬间,罗宁觉得,吕氏温婉恭顺的假面具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可是转眼她又笑盈盈地说道:“二小姐说笑了,妾不过是嗓子略有些发干而已。”
轻轻巧巧化解了尴尬。
郑夫人嗔怪地看了罗宁一眼,道:“阿宁,不会说话就要少开口!你姨娘为了你外祖父和舅舅的身子没少费心,说起来这两年你外祖父和舅舅的旧疾没有再发作,还真是要好好谢谢吕姨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