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夫人应付了罗宁几句,便问郑夫人:“侯爷如何了?”
郑夫人忙道:“伤情已经稳定了,这几日侯爷精神也渐渐好起来了,还请母亲不必过于忧虑。”
封老夫人松了口气,捻动着手里的念珠,一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又指着罗宁问道:“这是宁儿?”
郑家祖籍是南方,南方习惯昵称为“阿什么”,比如郑家这一面都叫罗宁“阿宁”。
但罗家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北方人则习惯昵称“什么儿”,比如封老夫人现在就喊罗宁为“宁儿”。
郑夫人忙点头应是。
罗宁乖巧地又喊了一声“祖母”,再次行礼。
封老夫人点点头:“我一年也难得见你一回,瞧着到比上次长高了许多,五官也长开了,倒有些不敢认。”
罗宁忙道:“父亲说您喜静,孙女的性子又比较跳脱,所以不许宁儿去打扰您。”
封老夫人叹了口气。儿子偏心她是知道的,这一年之中只要有空,总会带着罗明熙去看自己几回,只不过消息一直都瞒着郑氏。
因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她也不好说什么。哪怕仅凭当年吕氏生母的救命之恩,她也会待吕氏格外宽容,更何况吕氏本人对她还是无微不至的。相比之下,大家出身的郑氏便显得有些不够体贴。
这么想着,暖轿便到了安澜堂。
罗宗和罗宁一左一右搀着封老夫人,郑夫人亲自上前打起帘子,并且冲着里面说道:“侯爷,母亲来了!”
罗隆早就得到了母亲进城的消息,刚刚用了一碗参汤,此刻精神很好,忙道:“母亲在哪里?”
封老夫人“儿啊”一声,推开罗宗和罗宁便冲了进去,等看到罗隆满头绷带卧床不起的模样,心头突地一跳,眼前发黑,差点摔倒。
罗宗和罗宁连忙上去将她扶住,郑夫人亲自推了一把大圈椅过来,两人扶着她慢慢坐下。
罗宁给郑夫人使了个眼色,杜蘅已经把一碗老鸭汤递到了郑夫人手边。
郑夫人端着碗半跪下去,“母亲,您暖暖身子,侯爷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已经没有妨碍了,太医院的太医每隔一日都会过来复诊,说侯爷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了。”
封老夫人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喝了半碗汤,伸手拉郑夫人起来,“你好像清减了不少,你也辛苦了。”
郑夫人忙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封老夫人又问罗隆受伤的经过,“去报信的人怕惊着我,都不敢说实话。”
提及此事,罗隆也很后悔,“都怪儿子心急回来,抄了近路,那条路在两条山壁之间,以前也曾经有石头坠落,但儿子觉得这个季节应该不会有落石,谁知道……儿子也是悔不当初啊!”
封老夫人念了几声佛:“原来这般凶险,你能捡回这条命,也算是老天眷顾了。”
郑夫人又劝着她喝完了剩下的半碗汤,身子彻底暖和过来,问道:“怎么没看见吕氏和熙儿?”
罗宗抢先说道:“明熙偶染风寒,卧床不起,姨娘也病了,所以才没能去迎接您。”
封老夫人担心地道:“风寒可大可小,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人就是被风寒夺去的性命!可请郎中瞧过了?”
罗宗答道:“是,母亲都给请过了,都是京城名医。”
说了几句话,看到封老夫人很有些倦怠,郑夫人便叫人送老夫人去安澜堂不远处的祥福园休息,这里早就打扫干净,烧了地龙,温暖舒适,另外拨了十几个勤快谨慎的丫鬟婆子伺候着。
罗宁回去之后便问杜若:“叫你查的事情怎样了?”
杜若忙道:“小姐放心,关于老夫人的一切我们都已经调查清楚。老夫人就是个寻常的内宅妇人,说不上有多麽善良,但也从来没做过坏事。就是偏心有些厉害,当年她是有一儿一女的,女儿还更小些,但是为了节衣缩食养育儿子,就把女儿给卖了,至今下落不明。
“另外我们还知道,她没什么心机。
“侯爷每年都会选了时机带着大小姐到乡下探望老夫人,时间间隔大概两个月,逗留时间都不长,此事乡邻们都知道,但并不知道回乡去的到底是嫡女还是庶女。”
罗宁又问:“她待我母亲如何?”前世她对这个祖母都没什么印象,只是在每年的新年都会阖家回乡下祭祖拜年,因为罗隆说老人家喜静,所以不许她去打扰。
后来郑家败落,她落难,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关于封老夫人的消息了。
杜若答道:“老夫人对吕姨娘更好。”
罗宁冷笑一声,“我就说么,为什么罗隆偏心如此厉害,原来是有传承的!”
杜若忙问:“那么小姐打算怎样?若是吕姨娘借着老夫人的手东山再起……”
“怕什么!”罗宁深色淡漠,“吕氏爬不起来了!之后你们慢慢把罗明熙的事请透露给她,让她知道自己疼爱的孙女是个什么嘴脸!看她还有脸替罗明熙说话不!这么‘好’的孙女就是坑在吕氏手上,你说,对她而言是吕氏更亲还是孙女更亲?”
杜若点点头:“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罗宁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雪花仍旧绵绵不断从天空飘落,她的心也跟这雪一样的冷。
思远,你现在还好吗?为什么我在自己的家里竟然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你呢?你在那高大的宫墙之内,是不是也常常感觉到这样的寒凉?至亲骨肉之间不是亲亲热热,而是充满算计,充满了冷酷……
远在北疆的赵启也在筹备过年的事情,虽然塞北苦寒,可是因为罗宁接连不断送来的药材和御寒之物,还有专门给他的吃食、果酒,却让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充满了滋味。
只不过,因为这天下到底还是庆帝的天下,就算赵启有意把大家聚集在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也是不敢这么做的,何况他本也不想和别人一起过年,于是只让人准备了烟花等物,以庆帝赏赐的名义准备到除夕夜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