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亲王迅速抬头看了赵启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位太子殿下。
当下他不再说话,把茶叶筒里的纸卷掏出来看了几个,神色越来越凝重,不过他并没有全部看完,便把纸卷又全部塞了回去,起身离席,整理衣冠,深深拜了下去:“老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赵启双手相搀:“皇叔请起,本宫年纪轻,却也知道‘众人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本宫所作所为,皇叔尽可以当作是为了上位而市恩。”
老福亲王微微苦笑:“殿下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老臣相信,您这样做都是出自真心!您放心,这些事老臣会全部烂在肚子里的!”
说着转身把茶叶筒拿起来,提起火炉子上的水壶,将茶叶筒里那些纸卷全都倒进了炉子里,炉口腾起一尺余高的火苗,转瞬一堆纸卷化为灰烬。
老福亲王伸手一引:“外面气息污浊,殿下里面请。”
赵启抬手在老福亲王背上轻轻一拂,“皇叔,本宫希望能见到当年雄风!”
老福亲王朗然一笑,挺直了背脊,原本佝偻的垂暮老人,瞬间变成了威风凛凛的一代名将!
安良、邵恭躬身行礼,并未跟过去,只是目送着他们叔侄二人进入内帐。
两人在内帐之中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至于交谈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后来赵启离开老福亲王的帐篷的时候,面上仍旧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表情,他询问了一下外面的士兵,知道司徒寿巡营还没有结束,便先去封胜那里探望,给他送去了不少的药材,闲谈了片刻,起身回去休息。
当晚,老福亲王亲自送了一些茶叶给各将帅,说是太子殿下的恩赐,凡是叫得上名号的人几乎都分到了一些。
这样的举动其实是不妥的,相当于并未领受赵启的好意。
但全军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一则老福亲王辈分高,二则老福亲王和平郡王有着父系母系双层的亲戚关系,平素又走得近,所有人都知道老福亲王必定会站在平郡王这边。
相反,赵启素日里和谁都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根本就没有关系特别紧密的朝廷重臣或者皇亲国戚。
若说谁和太子殿下比较亲近,也就是他手下温良恭俭让五大得力干将了。
但这五位也不过是小小的东宫属官,现在并没有什么实权,就算是要飞黄腾达,也是太子即位之后的事情了。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伤愈之后的庆帝精神矍铄犹胜往昔,太子想继位只怕还有十来年的时间好等。
十来年却是个漫长的时间,这段时间内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虽然说太子之位相当稳固,可也不能确保一定就没有意外发生。
废立太子在本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朝廷官员拉帮结派的现象时有发生,尽管这是庆帝最为忌讳的事情。
得了馈赠的将帅们,出于礼节都要回访,回访的对象却不是太子殿下,事实上就算是他们要拜见太子殿下也很不容易,因为太子殿下深居简出,除了元帅聚将议事的时候他会列席,其余时候都保持了相当浓厚的神秘色彩。
所以将帅们回访的对象就是直接馈赠者老福亲王。
因为自身的官职等级不同,所以能在老福亲王帐篷之中逗留的时间也不同,品阶高的能多留一刻,品阶低的便少留一阵,那些勉强能得到馈赠的人不敢一一来访,就推了代表前来致谢,这些人多半都是见不到老福亲王本人的。
如此,这个回访一直持续了三天才告结束。
这三天中,雪一直未停,由起先的雪粒子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
天空一直是阴沉沉的铅色,仿佛就在头顶压着,令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闷起来。
尤其下雪天视野模糊,几乎几十步外的景物就分辨不那么清楚了。
大军的旗帜需要隔一段时间就抖一抖,不然本来颜色都看不出来,至于帐篷上的雪也要随时清理,不然便会被积雪压塌。
清扫营盘积雪的事情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大营西面甚至因为堆放了所有从营盘之中轻扫出来的积雪而形成了一座白色的小山。
三军将士有很多人都生了冻疮。
俗谚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也只是相对而言。在一马平川的北疆,北风呼啸,刀子一样割人面,几乎是呵气成冰。
巡逻的士兵还好些,能够走动,不至于冻僵,那些站岗的士兵就惨了,一个时辰的轮值下来,几乎都不能走路。
操练也因为这样的大雪而中断了,所有的士兵都瑟缩在营帐之中,围火取暖。
原北疆边军已经并入了扫北大军之中,不过戍守地并不在一起,那边每天都会派人来聆听元帅训示,然后再赶回去传达。
这一天送走了边军的人,天都要擦黑了,因为下雪天,便是到了晚上,感觉上也不是那么黑。
可是因为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所以除了巡逻的士兵,营盘里就没有人走动了。
营帐之中却灯火明亮,士兵们彼此嬉闹的影子清清楚楚印在了帐篷上。
更鼓敲过三遍,已经是深夜三更。
正是所有人都疲累的时候。
熄灯的梆子声响起,从帅帐开始,所有的灯光都渐渐熄灭,只剩营帐内部取暖用的火盆火光隐隐。
万籁俱寂,落雪的沙沙声甚至都清晰可闻。
就在此时,忽然三声炮响,惊天动地,紧跟着喊杀声四起,大周扫北大营被北戎军队层层包围。
火光闪闪之中,无数乱箭射向营盘,尽管是雪天,火头还是不受控制地窜了起来。
巡营的士兵慌张喊叫着,逃到西面白色小雪山那边不知所踪。
北戎苦寒之地,每年有六个月都是冬季,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酷寒,这一次夜袭顺利到超乎想象,所以他们一个个兴奋不已,鼓手几乎都要把鼓面敲破了,每一个士兵都是生龙活虎,叫嚣着就要冲上去,“活捉大周太子啊!”
“冲啊!”
“杀啊!”
北戎领军的大将也非常得意,与大周交战以来,每一次都是互有胜负,差不多就是旗鼓相当,像这样的一边倒的胜利还是头一次,因此立马高坡,含笑看着底下士兵潮水般涌向
大周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