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到了。”
楚唐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话的同时,杜冰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小指上的纪念戒指,这还是她前年去街市上淘来的,巧而细,一抹式的木质泛着光泽。她一听这话,指尖一松,戒指就精准地落进了下方的白瓷碗中,似是当啷作响,却因为是木质,声音闷得很。
她脸上有无声的惊讶。
这一顿冗长的饭局,半边热闹成天,半边沉默无言。带队的老师睨了一眼杜冰,夹起拌菜到自己碗中抖了三抖,酝酿了一番陈词。
“楚唐啊,你们交往了?”
他微微笑着抬头说:“没有。”
这下边上的学长大翻了个白眼:“你耍我们玩是吧!”
杜冰愣愣地盯着木戒,忽地抬头,心里生起一丝被戏耍的懊恼。
楚唐轻笑,没说话。
被磨得没有尖角的玻璃圆桌上堆砌起一碗碗菜肴,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转着桌面,拿着汤匙公筷往自己碗里夹菜,好不热闹。只是圆桌半边的男生闹哄哄地庆功,另一边的沈清言和杜冰则沉默寡言,狼吞虎咽地一直在吃,而不说话。那冷凝的气氛感染得边上的王队员都不敢吭声,只能哭丧着一张嫩脸,乖宝宝似的倾听别人的谈话。
吃完饭,一行人坐上大巴启程回去。
杜冰靠着冷冰冰的窗,一动不动地看着夜色和一盏盏路灯。沈清言坐在她身边,无言。
回程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让杜冰头枕着窗在一颠一颠之中睡着。
半梦半醒间,她想到那句话: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再醒来时,大巴外已经有了嘈杂的人声,她直起身子,习惯性地舔了舔自己唇边的口水,打开翻盖手机看了眼时间,再过一会儿宿舍门就要关了。她转过头,刚张开嘴要和沈清言说话,一口口水就呛到了气管,被身边坐着的人吓得瞠目结舌。
是吓也是惊。
忽然恍悟她刚才是从楚唐的肩上起来的。
“到了。”楚唐没看她,却好像是在告诉她。
他动作利索地站起身拿上方行李架的几个大包,一个个递给别的队员。而旁人,也一脸淡然地看着他身边的她,还有闲不下来的人看她醒了冲她招手示意。她像个跳脚的鹿猛地从坐到椅子上变成了跪姿,目光高出了椅背不少,一眼就看到了后排冲她笑嘻嘻的沈清言。
杜冰眯起眼把肚子抵在椅背上,弯腰倾身到沈清言耳边。
“你让他换的?”
刚问出口,腹下忽地一热,整个腰被人用手臂环住。楚唐把杜冰折叠的身子摆正,手抵着上方行李架让她免于撞上铁架,等她痴痴地坐定了瞧他,他松开手。
“车还要开会儿。”
杜冰望向窗外,已经是学校门口了。
她问:“去哪儿?”
“你们宿舍楼下。”
那天,大巴把两人送回宿舍楼下,楚唐还拎着杜冰的书包陪她们下车,送到宿管拦住他才停步。平日里一直温和笑着的脸,没了表情,动作自然地把包还给杜冰,什么话也没说转头重新回到大巴上。
第二天,学校就开始疯传楚唐在追沈清言和杜冰中的其中一人。两人更是被宿舍里的女生围堵着问问题。
沈清言的舍友一个个从床铺上探出头看她,用眼神问。
沈清言回头瞥了瞥走廊,指着杜冰寝室的方位淡定地说:“杜冰。”
“喔——”舍友缩回头。
那天以后,杜冰和楚唐的攻防仿佛互换了。杜冰沉浸于惊讶和懵懂中有意无意地绕开楚唐,企图整理自己的内心。而反观楚唐,频繁地出现在杜冰面前,图书馆碰见了能厚着脸皮淡定地坐到她对面。
几天后,杜冰站在图书馆前的大理石地上,驻足。转头问楚唐:“你这样我书都看不进去。我是喜欢你没错,可是你那天又说我追到你了,又说我们没有交往,能不能放我安静几天整理下?”
有时候追人的胜利来得太容易会让人恍惚和不解,甚至不相信和惧怕。
楚唐低下头在手机上打了会儿字,杜冰的短信提示就响了。
“你只说过喜欢我,却没有问过我是否交往,即便我也喜欢你,但我不能自作主张。所以,杜冰,愿意让我当你男朋友吗?”
楚唐抬眸笑着看她,嘴角的一边有浅浅的梨涡。杜冰的眉毛纠结成山,额头上都给硬生生地逼出了抬头纹,鼓成一条条丘壑。
那天在图书馆前,她临着风立了好一会儿,很用力地点下头,满面笑容,开怀得都露出了丝丝的牙床。
杜冰告诉自己——革命终于成功。
而楚唐住处的桌上躺着一本薄薄的笔记,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写着:
杜冰,宿舍3310。
周一:图书馆18:30,食堂12:00,17:30。
周二:图书馆13:00,17:00,食堂12:00,17:30。
周三:……
而这段字写下的日期,是水果店相遇的两学期之前。
王队员语重心长地和楚唐讨论过他的性格问题,最后归结成几句话:
明着是阳光,闷着是骚,扒开几层见阴暗。
看上去温和阳光的大男孩,其实对人冷漠,剖进心底看的话,实则是个很阴冷黑暗的人。而他内心的阴暗面除非有个□□引爆,否则旁人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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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来得却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