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黎原崇起的格外早,虽然和洛林昨晚的对话并不愉快,两人约好的见面也随之化为泡沫,但洛林有句话说的没错,他的确不该去惹季蔚禾生气。
所以他七点钟就起床了,不擅长厨艺的他特意冒着早晨凛冽的寒风,买来了热腾腾的早饭,然后敲开了自家医生的房门。
“医生,起床了,该迟到了。”
季蔚禾闻声没做什么反应,身体酸疼无比,大脑沉重的仿佛连意识都跟着一起往下坠。
“再不起床,杜绰姿那边就要迟到了。”黎原崇是有点私心的,早点给杜绰姿看完病,他就能早下班,就能赶上下午的那场官司。
“滚开,和你有什么关系。”季蔚禾依旧在为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冷着脸抽掉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你是我媳妇儿,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系。”黎原崇充分发挥新世纪各种不要脸,采取死缠烂打模式,将季蔚禾从床上拖了下来。
季蔚禾虽然还在生气,但见时间确实不早了,只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进卫生间洗漱,
“医生,我给你装一面镜子吧,那样你就能看到你的眼睛,红的和吸血鬼一样,别告诉我,你昨晚因为那件事气的偷偷哭鼻子吧?”
“滚。”季蔚禾将水放的“哗啦哗啦”响:“你还好意思说,那张光碟!”他忽的顿了一下,赌气似的把毛巾往洗手池上一扔:“随你说不说。”
“医生,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黎原崇将热腾腾的早餐推到他面前,然后拉了凳子在他对面坐下,淡淡的笑了笑。
季蔚禾没反驳他,黎原崇这个男人一直很隐忍,从他们初识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比一般人隐忍的多,这种人天生适合保守秘密,虽然他表面乐乐呵呵,喜怒哀乐一看就明白,但他知道,黎原崇也是个适合咬住秘密的人。
风卷残云般的解决完早餐,季蔚禾擦了擦手直接离开。
“今晚我有些事,回来的会晚一些。”
“去哪?”黎原崇热情的跑了过来,把车钥匙递给季蔚禾,“不来旁听我的案子吗?”
“你管我?”季蔚禾不客气的看着他,轻轻哼了两声:“每个人都有秘密,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一句话,将黎原崇堵的哑口无言。
季蔚禾出门了,黎原崇走的窗边,看着他钻进车,没了踪影,才微微笑了笑,猛然伸手将窗帘拉上。
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黎原崇高瘦颀长的身影被笼罩在巨大的阴霾中,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黎原崇走到门处,拉过一张凳子,站了上去,季蔚禾在门上方挂了一只小熊挂钟,黎原崇就这么诡异的盯着那看了几分钟,这才抬手将手伸了进去。
不多时,他便从里面拖出一条长长的线,外加一只小小的摄像探头。
这是他搬来季蔚禾家时不久后就买的,他一直都放在那里。他倒不是多想监视季蔚禾,他虽然心理有疾病,但还不是变态,只是,他太想要知道季蔚禾这个人了,这个西装革履,笑容温雅,对谁都彬彬有礼的医生,正常的外表之下,他实际的真正模样又是什么样子的。
黎原崇将摄像里的存储卡取出来,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存储卡装进手机,走回沙发静静的看完。
黎原崇忽然有些困倦,不知为何,他总是会想起当年的那场大火,他被关在房间里,狰狞的火舌在窗外蔓延缭绕,火光冲天,烟气肆虐……
就在他要睡过去时,一阵电话音将他猛然惊醒。
“喂?”
他皱着眉接起手机:“夏珊?”
夏珊是黎原崇的旧友,他们已经多年没有来往了,一个月前,当黎原崇找到她时,她是相当惊讶的,她一直以为,像黎原崇这样的怪物早就应该死了。
“那只光碟的内容我看了,如果你没有向我撒谎,也没有故意的夸大其词,我想和你住在一起的人的确有点问题。”
黎原崇动了动身子,皱眉:“可他也是个心理医生,他自己不会察觉自己有问题吗?”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崇,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明白。”
黎原崇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笑了笑,他明白,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就像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正常,和同龄的人一样,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是笑着,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流着同样的泪水,为什么只有他有问题。
“所以他真的有心理障碍?”黎原崇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的追问。
“是,按照你的描述,他的确有心理障碍,而且和你比起来,并不好到哪里。”夏珊回答:“原崇,你竟然找了个病人当你的医生?!”
黎原崇心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啊,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忽然笑了:“可能是直到今天我都没法逃离那个漩涡吧,不管怎么样,我只想好好补偿他。”
“补偿?”夏珊轻轻笑:“原崇,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来,你要是真的想要好好补偿他,就不应该去刻意做些什么。你难到不觉得,让那些事情沉寂下来,才是最好的结局吗?”
黎原崇拧眉,显得有些急躁,又有些困惑:“我没有,医生。”他吸了口气:“我没有让他去接触那些事情,和他在一起后,我真的对过去已经放下了,我很珍惜现在,但是,但是……”
黎原崇眼里满是疑惑与不解:“我总觉得有另外一股力量,在牵扯着他不得不回到过去。”
季蔚禾调查自己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起初他并不在意,觉得季蔚禾只是为了弄清楚自己的病情,可当他无意间在季蔚禾的电脑里发现与他有关的三条命案的相关信息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季蔚禾调查他的原因,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暗中让他知道过去的那些事?”夏珊有些吃惊:“是谁?知道那些事情的人已经不多了,谁会这么做?”
黎原崇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玩味般的笑了笑:“或许是一些旧人。”
“不可能的,原崇,那些人是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黎原崇冷声打断夏珊:“我记得,你记得,爷爷也记得,所以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当年的事情。那时候在场的人那么多,总会有那么一两个……”
黎原崇沉默了许久,走进季蔚禾的卧室,将他的电脑打开,“我调查过了,他所有的消息都是从一个叫做唐生的男人那里得来的,唐生是个情报贩子,据我了解,他们那一行一个消息的价格可不低,季蔚禾的钱压根就付不起巨额的情报费,但是这个唐生好像却没有任何的意见,就像是免费为季蔚禾提供服务一样。”
“唐生?”夏珊皱了皱眉:“很陌生的名字啊。”
”名字的确陌生,但不代表他的真面目也陌生。”黎原崇看着电脑上唐生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笑了:“或许是个老朋友呢。”
……
送走杜绰姿时已经是下午的两点了,一段时间的治疗后,杜绰姿的症状明显有了改善,季蔚禾心情很好,收拾完屋子,便拿了车钥匙离开医院。
今下他是没事的,早上那么一说无非是气气黎原崇罢了,他有官司要打,他怎么可能不去旁听?
然而话都放出去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法院,季蔚禾简直都能听到“啪啪啪”的打脸声,一番思量后季蔚禾将车停到超市旁,进去买了个口罩,伪装好了才赶到法院去。
今天是一审,来旁听的人原本就不算多,季蔚禾一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黎原崇,他一袭黑色正装,扎着整齐的领带,表情严肃沉重,歪着脑袋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微微簇着眉头,禁欲深沉,帅的简直让季蔚禾心头狂跳。
季蔚禾猫着腰挤到了人堆里,安安静静的坐下,其实他对法律不是特别了解,也完全不理解双方律师口中一条又一条的宪法条律,只是从他表面上看上去,黎原崇似乎有备而来,压迫的对方律师满脑门子冒汗只顾低头翻文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个多小时的一审,以黎原崇一番满嘴炮的狂轰滥炸而结束,对方家属出法院的时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季蔚禾站在人堆里,看着那对苍老的父母,心酸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一尸两命,哪个家庭承受的了这种噩耗?
“没什么可难过的,这就是现实。”
他正发呆时,一只胳膊忽的绕到了黎原崇的脖子上,将他的身体轻轻朝着某个方向拉了拉。
季蔚禾转过脸,看着黎原崇,瘪瘪嘴:“说实话,这场官司我倒不希望你能赢。”
“没什么赢不赢的,原告选择庭外调解才是最明智的。”黎原崇眯了眯眼睛,笑的很漂亮。
“嗯?”季蔚禾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