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床,习惯看手机的季蔚禾就被上面99 的信息吓了一跳。
手指拉着聊天记录往下滑,一条一条的看下去,心就跟坠机的飞机一样,回旋几个圈,“哐当”一声,最后摔得粉粉碎碎。
在他昨晚酣睡的时候,他那隔壁的病人竟然用他的企鹅号和洛林发生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般的撕逼大战,以至于印象里那个文艺气息浓厚的少年被逼爆了几句脏话,最后用一句“你让季蔚禾来找我”结束了整场骂战。
看着那些不堪的话语,季蔚禾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趿拉起拖鞋出了书房,掏出钥匙给卧室解锁,也不管里面的人睡的有多香甜,直接就掀了被子,一巴掌甩过去。
“黎原崇,你昨天用我企鹅号干嘛了?!”
黎原崇被人打醒,脑袋还有点晕,盘膝坐在软软的床上,揉着惺忪的眼睛。他没穿上衣,裸着大片结实有力的肌肤,下身也只穿了件性感的内裤,突然醒来后整个人就像是午后慵懒的一只猫,抓着短毛,矜贵而又优雅。
抬眼扫了一眼季蔚禾,黎原崇瞥嘴,“医生,一大早的不要大惊小怪的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像是来捉奸的”
“我大惊小怪”季蔚禾怒,“你和我朋友说了什么?你用我的企鹅号聊天你还好意思说我大惊小怪”
“怪我咯”黎原崇拽过衣服慢慢的往身上套,“谁让三点了,你那个朋友还发信息给你,我吵的睡不着,就让他不要发了,谁知道我才说了一句话,他就生气了。”
“是啊,你是说了一句话。”季蔚禾笑眯眯,“你让人家不服来咬你,人家不炸毛才怪呢。”
“是他自己小心眼。”黎原崇一边套裤子,一边开口,“他说我有危险,他又没见过我,他怎么知道我有危险,还怂恿你赶我出去,我靠,什么人啊?”
“不许你说他!”季蔚禾真的有点不爽了,虽然他从未见过洛林的样子,但是洛林却早就成了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重要伙伴,他博学多识,理性儒雅,给了季蔚禾很多的帮助,他也是唯一一个支持自己学心理研究的人。
是陌生人,却格外的亲密。
黎原崇被季蔚禾这么一通吼,却无喜无悲,他整理好自己的裤子皮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医生,你昨晚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声音”季蔚禾一愣,旋即道,“什么声音啊?我昨晚什么都没听到。”
“没听到”黎原崇皱眉略略一思索。
“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
“没什么,我听到楼下有人吵架的声音。”黎原崇眼底有丝异样,却只是悄悄换了话题,将手表伸到他眼前,“你不上班吗?”
“哦,对,我都忘了今天要上班,你赶快收拾一下,跟我去诊室。”
季蔚禾忙的晕头转向,一边洛林发道歉短信一边去厨房烤面包。
吃完早餐,两人便开车去了医院。
在医院走廊里正好撞见了与病人家属谈笑风生的何姐。
“何姐,早上好。”季蔚禾习惯的打了声招呼。
何姐的眼神盯着黎原崇,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最终才看向他,却也有点心不在焉,“哦,早上好,小季。”
季蔚禾没看出何姐的异常,给她介绍,“何姐,这是我新病人,黎原崇,以后您多照顾照顾。”
何姐的表情有些僵硬,呆呆站了很久,低着头,“哦好,有什么要帮的你直说,姐一定帮你。”
“那好,那我就先工作了,不打扰你。”季蔚禾冲黎原崇招手,“走了,二愣子。”
等到季蔚禾带着黎原崇走远,何姐才慌里慌张的和家属说了句再见,掏出手机走到医院后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播出一个号码。
“喂,季老师吗?我是小何啊,季蔚禾和黎原崇现在在一起了,那件事情,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
101诊室。
季蔚禾一进门来不及坐下就从抽屉里取了一份调查,又从笔筒里拿了只笔,一起递给黎原崇。
“去把这份表填了。”
黎原崇修长的手指捻着那张薄薄的纸,顺从的坐在了真皮沙发上。
然而季蔚禾还没转身,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啪叽”一声脆响,讶异回头,就看见正在弯腰捡笔的黎原崇,他带着抱歉却又无辜的笑,扬着手上的黑色签字笔,“好像摔坏了,不能写了。”
季蔚禾冷着眼睛看他,“没关系,我给你换一只。”
重新拿了只新笔递给黎原崇,走回电脑面前的季蔚禾打算重新梳理一下他的病情档案。
“医生,我有点渴,可以倒点水吗”黎原崇没做几题,又开了口。
季蔚禾盯着电脑屏幕,看也不看他,“那边有玻璃水杯。”
黎原崇点头,长腿一迈,几步就走了过去,用玻璃杯接了满满的一杯水。
重新走回桌前,他人高马大,坐下去时桌椅碰撞,“哐当”一声,刚刚倒满的水顺势翻在桌上,立刻就将调查纸浸透湿。
“不好意思,医生。”黎原崇一脸的人畜无害,“我把这个弄湿了,写不了了。”
季蔚禾太阳穴突突的跳,眼神夹着冷意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新的调查表走到他面前,先是把桌子擦干净,才端端正正的递给黎原崇,“慢慢填,我这儿的表有成千份呢,你想要几份我就给你几份。”
黎原崇仰着头看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咧开一抹笑,把调查表接过来,才安安静静的开始答题。
他答题的速度很慢,每一道题都像是做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需要思考很久,这让季蔚禾更加纳闷了,这样一个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偏执症患者啊!
看着这一次黎原崇没有闹腾,季蔚禾这才放心的转身,然而,还没等他坐回椅子上,身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黎原崇,你诚心的是吧?”
只见先时用来接水的玻璃杯已经碎在地上,黎原崇的右手捏着一块碎片,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一点一滴的坠落,触目惊心。
季蔚禾走过去,拉过他的手,伤口划得很深,翻卷的嫩肉清晰可见。
“医生,我手受伤了,不能写字了。”黎原崇五官恰到好处的皱着,“左手也不行,我不是左撇
子。”
季蔚禾突然松开了黎原崇,男人满脸遗憾,皱眉的样子很漂亮。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自己不想做测试”季蔚禾顿一下,继续道,“为什么明明不想做,还要答应下来,既然答应了,干嘛还要暗中搞破坏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开心是吧?”
“你是在担心我吗?”黎原崇突然笑了。
“担心你妹!”季蔚禾继续暴走,回身取了医药箱,给黎原崇包扎伤口。
伤口包扎完,黎原崇突然起身准备离开,“我今天约了朋友,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些回来。反正我有钥匙,你不用等我。”
黎原崇走后,季蔚禾立刻掏手机给师傅打电话。
“师傅,我好像知道黎原崇得的是什么病了。可是好奇怪,按理来说,你治疗了他五年,为什么会给他定义为偏执症呢?我觉得黎原崇的病,看起来更像是被动攻击型人格障碍啊。”
江老头子那端是久久的沉默,久到季蔚禾都以为他没在听自己说话,江老爷子才开口,“蔚禾啊,听师傅的话,那个病人很危险,你还是不要再管了。”
季蔚禾一怔。
他突然想起来,昨晚在黎家古堡的那场大雨里,将自己完全封闭在雨水中的男人,一个人内心究竟是有恐惧,才会那样疯狂。
密密的如同蚂蚁一般的啮噬覆压心脏,紧的他难以喘息,那个男人,经历过绑架,经历过大火,然后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不救救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挂了电话,季蔚禾双手交握,有些出神,诊室的门被人敲了很久,他才知觉,忙的开口喊:“请进。”
进来的是个中年妇女,五十多岁的模样,但也许她要比看上去更年轻一些,只是满脸愁云,笼罩着强烈的不安。
“医生,求你帮帮我的儿子。”女人一句话说完,就已经跪倒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