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外面天已经昏暗了,屋里也昏暗着,念悠躺在自己的炕上,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声音。
她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却看到身旁念林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她的身边,小小的眉头轻皱着,脸上有痛苦的神色,突然念林呼吸急促,嘴里喊着:“娘,娘,娘。”
念悠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想到没了呼吸的林氏捂紧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她躺下将念林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轻轻的拍着,低声的安抚着。
过了许久念林渐渐平稳了呼吸,脸上也不再痛苦,一双小手却抓着念悠的衣襟不放。
门吱呀一声开了,商氏满身素缟端着一碗饭进来,见她醒了正拍睡念林,便小心翼翼将碗放在一旁的桌上,声音嘶哑,“念悠,你还小,别想太多了,先起来吃点饭吧。”
念悠哪有胃口吃饭,她手一顿,轻声问道:“爹醒了吗?”
商氏点头,然后叹气,“醒了,可不吃不喝的也让人担心。还有....”她眉头微皱,又叹气,“你二哥还在院子里跪着呢,谁叫也不起来,非说是他害死了娘。唉,今年怎么这么不顺,没一件好事。”
念悠神色黯然,两辈子都要经历这种痛苦,老天爷何苦还要她回来。
外面越来越黑,念悠轻轻的起来穿上鞋,“我去看看爹和二哥。”
商氏拉住她,担忧道:“娘已经没了,你好好劝劝爹和二弟,活着的人总要往前走不是。来悠悠,先吃了饭。”
念悠瞥了一眼,然后默默端了起来,这里家里有人没了,一般要吃上三个月的素食,念悠端起碗随便扒拉几口便吃不下,将碗筷放下了,匆匆走出了屋门。
念悠住在西边厢房,一出门便看到二哥念为正跪在院子里,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神空洞,不哭不闹却一点神采都没有。
念悠眼睛发酸,抬手捂住了嘴,待眼泪吞了回去,才吸一口气走到苏念为跟前,“二哥,起来吧,娘已经没了,你跪着也无济于事。”
苏念为抬头看看天,半晌缓缓开口:“是我害死了娘,若不是我,娘不会死,是我害死了娘,是我害死了娘.....”
商氏也从西厢出来,抹了把眼泪,对苏念为道:“二弟,娘已经走了,别再跪着了,你跪着娘就能回来吗?家里已经够乱了,你别再添乱了好不好,大嫂求你了。”
可任凭两人怎么说,苏念为都不为所动,只是跪着,喃喃自语:“是我害了娘,是我害了娘....”
若不是他拿了那黑心的钱回来,娘怎么会死,都是他,都是他当初为何和爹娘说谎将钱拿了回来。
还有田家大少爷田有明,这个黑心肝的混蛋明明说这二百两银子是补偿给他的,明明说好了以后都没有关系的,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他。
念悠看着这样的二哥也有些烦躁,抬腿便进了堂屋,屋内念庆点了油灯,苏老汉蹲在地上,手里握着烟杆却没有抽,只是看着桌上的油灯一动不动。
快引开他的视线,否则会失明。
一个声音猛的又钻入念悠的脑海,等不及她思索那道声音又消失不见。这样的感觉有一段时间,似乎自己脑子里总有自己也说不明白的东西在引导着她一样。种蔬菜是这样,这会儿又是这样。难不成自己活了这一回得了什么特异功能?
念悠见她爹还盯着油灯,上前直接挡在苏老汉身前,苏老汉眼睛一眯出了不少泪水。
苏老汉唉声叹气,神情有些恍惚的对念庆嘱咐道:“念庆啊,将你媳妇叫来吧。”
还未等念庆出门去叫,商氏便抹着眼泪进来,“爹,二弟他还是不起来,这可咋办啊,虽然天气还热着,可对身体也不好啊。”
苏老汉声音嘶哑,感觉一下老了十岁,从念悠的角度看去竟然看到许多白发。
“她大嫂,都说长嫂入母,以后几个孩子就靠你了。”苏老汉顿了顿,将手中的钥匙递了过去,继续道,“你嫁进苏家也有十多年了,咱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这以后家里就你多看顾了。”
商氏听得心惊肉跳,总觉得公公话里有话,她张了张嘴,可苏老汉却抬手打断了她,转头对愣在一旁的念悠道:“悠悠啊,以后要听你大嫂的话,照顾好念林。”
念悠心砰砰直跳,总觉得她爹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她蹲在苏老汉跟前,将头放在他膝盖上,“爹,我不管,以后念林还指着您给他娶媳妇呢。”
苏老汉摸摸她的头,道:“好了,都回去睡吧。”
等所有人都回屋了,苏老汉背着手从屋里出来,见苏念为还直挺挺的跪在院子里,叹了口气在他跟前蹲下,“老二啊,你这个样,是想让你娘走的都不安生吗?”
苏念为看着一下子苍老了的爹,突然哭道:“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娘啊。”
苏老汉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将苏念为的头揽进怀里,声音哽咽道:“好孩子,爹不怪你,你娘也不会怪你。爹不知道你在田家受了什么委屈,可爹知道这钱不是我儿子偷来的。爹的好孩子,别再让爹伤心了。”
苏念为哭的撕心裂肺,似乎将自己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他长到十四岁却很少和父母撒娇,有了委屈更是很少和父母他人去说,可就是这样,他还是给这个家带来了灾害,将娘给害死了。
这一夜,苏家注定是不眠之夜。念悠躺在炕上听着外面二哥的哭声,突然就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了,总比憋着什么都不说的强。
————
九如镇,裴宅。
“裴将军,西南动乱,陛下请您前去平叛。”
黄沉将手中密旨递到裴骁手中,坦然一笑:“将军此去便可接手二十万大军,等西南平叛,将军封侯指日可待。”
裴骁神色黯淡将密旨接在手里,无奈摇头。他本来以为这次回来可以和上一世一样可以不用再打仗了,谁知这辈子突然冒出一个不安分的平王。
上辈子,平王是个懦弱无能的王爷,每日只懂得饮酒作乐,哪知这辈子竟然是个厉害的,坐拥西南十五万兵马就敢和朝廷叫嚣。
真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还有他的小未婚妻,这一去可真不知何时能回,若是长时间不会来,小媳妇儿被别家定了去可怎么办?
黄沉见裴骁出神,笑着打
打断:“将军可是担心家人?要我说将军可说明身份,这小小九如镇谁敢对裴家不敬,何必隐姓埋名不肯吐露。”
裴骁以一种你不懂的神情看他,“黄大人不懂,我既然想归田,自然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若是都知晓了我身份,哪里还有安稳日子过。”
黄沉是宫中皇帝心腹,却也是农人子弟出身,稍微一想便想了明白。
裴骁正开门打算安排黄沉,却见管家来了,“大少爷,苏家姑娘的娘亲没了。”
裴骁顾不上招待黄沉,拉着管家荣叔走到不远处树下:“怎么回事?”
荣叔见少爷紧张,便道:“听说田家找了十几个地痞打上苏家,说是苏念为偷了田家银子,那林氏上前阻拦被那些地痞误杀了。”
裴骁双手握紧,咬牙切齿:“那些人呢?”
荣叔道:“出了事去田家拿了钱就跑了。”
裴骁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可恨我明日便要出发去西南.....”
荣叔似乎明白了少爷对苏家小姑娘的执念,这些日子以来少爷便让他注意苏家动静,谁知今日就传来这不好的消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荣叔劝道,“等将军回来,再找田家算账。”
站在屋门口的黄沉看着裴骁一脸怒容突然有些好奇是何事让他动怒,在他印象里裴骁沉默寡言,心情从不外露,让人难以琢磨。可现在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竟然怒了。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