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又到春暖又花开。
这一大早,宁宅喜气洋洋,宁家的帮佣今天都闻鸡起舞,早早起床了。天还蒙蒙亮,雕花铁门一开,车子一辆接一辆的涌进宁宅的院子里,从车中钻出的全是清一色的年轻女子,个个笑逐颜开、一脸喜庆。
在楼上刚刚睡醒不久的宁绒听到楼下一片莺声燕语,和昨晚就在宁宅留宿的聂红柳洗漱完后,赶紧也下了楼。
待一班女孩子在餐厅嘻嘻哈哈的吃过了丰富的早点,就一齐上二楼宁绒的房间,化妆师才开始有条不紊的帮宁绒做头发、化妆。最后,聂红柳、段茹月还有何天心她们几个才七手八脚的帮宁绒把婚妙穿好。
此时,大阳已将宁绒的房间照得流了一地的蜜糖。着一身淡蓝轻纱伴娘服的聂红柳叉着小腰,将宁绒左看右看,一张杏脸上都快笑出花儿来了。
尔后,她瞥了一眼房间里的挂钟,十点差一刻。
“姑娘们,新郎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到了,咱们得下去准备准备了”聂红柳笑嘻嘻的向一众伴娘招呼道。
“好啊”几个女孩子迫不及待的应和,呼啦啦的站了起来。
这一群或粉或黄,或蓝或紫的俏蝴蝶中间夹着一道粉蓝西装,既扎眼又不违和,他就是宁游。
他今天的身份,美其名曰为伴娘外援。但事实上是,他非常想做伴郎,但是伴郎团却嫌他,硬把他塞过来这爆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加强伴娘团力量。
宁绒微含笑意的眸扫一眼她的伴娘团,见个个都摩拳擦掌,一双双美目更兴奋到有些邪恶,头皮莫名一麻。
聂红柳性格精灵古怪、段茹月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玩家,还有自己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这三个人加起就能翻天,再加上另外还有三个负责起哄的,真不知她们究竟为她老公准备了什么刁钻的花招。
宁绒一把扯住聂红柳的手臂,仰着头有些担心的问她:“嗯,你们都想出什么招数来考他们”
聂红柳双眼坏坏一咪,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放心你老公那么厉害,还有今天他那阵容强大的伴郎团,据说,他们大言不惭的自称是北斗七星。不过嘛,他们就算有天罡北斗阵,咱们也有玉女心经,哼哼今天就让他们找不到北”
说完她自信的眼光扫了扫一众姐妹们,余下几个女孩子立刻回了她贼贼的、尽在不言中的一笑。
宁绒一头黑犀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天罡北斗阵、玉女心经,恐怕又是她那个武侠铁杆的弟弟给中文半吊子聂红柳输出的新概念,敢情他们今天是准备来一场古墓派大战全真教不成
“意思意思就行了,别太难为他了吧”宁绒呵呵了一声。
聂红柳还没接口,宁游就哇哇大叫:“当然不行今天非要让他们尝尝咱们伴娘团的厉害”让他们欺负他小,不让他当伴郞,骸
段茹月接着哈哈大笑:“咱们新娘子这都还没有过门呢,就开始心疼老公了”
宁绒面上一热。
聂红柳假装鄙夷的嗔了她一眼:“就是瞧你这出息,以后就是个夫管严”
宁绒于是识时务闭嘴,然后又接受了五个女孩外加宁游怒其不争的几眼后,才目送她们出了房间。
屋里安静下来。
宁绒端坐在梳妆静前,澄亮的阳光透正好落于她的纤足爆像幸福就静静的在她脚下盛放。她弯了唇,望向镜中。
镜中的人儿满缀水晶的头纱洁白圣洁,眉如远山,双眸盈盈若春水,眼角眉梢若羞若喜,又透着几分期盼。还有那秀挺的鼻,嫣红的唇,粉润的颊,无一不是风致嫣然。
她的裹胸婚纱非常有特色,是以云裳为主题,腰间以下百褶云花,一朵叠着一朵,如梦似幻,华丽浪漫。脚下晶光闪闪,那双水晶高跟鞋更是特地到欧洲去定造的,她要穿着它,走向她最深爱的王子。
无怪乎要说新娘子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就连宁绒看到镜中那美好的自己,也难免有些惊叹。
搁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忽地响了,宁绒回神伸手,一看,笑容在唇边扩张。
将手机贴于耳边。“洛丞”她柔声唤了一声。
“恭喜你宁绒祝你新婚愉快”池洛丞那温润好听的声音落入她的耳膜。
“谢谢”宁绒笑答。
“很遗憾没能亲身回去参加你的婚礼”池洛丞的声音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沙哑,充满歉意。
他一直克制自己,不在脑海里描绘她穿婚纱的样子,他知道那一定会很美,美到让他呼吸困难。
“能收到你的祝福和礼物,我已经很开心了”宁绒眸光如珠辉柔润,由衷的开心。
池洛丞自行设计了一枚复古蓝钻胸针送她。前两天她已收到他从比利时邮寄过来的实物,那枚胸针与她父亲送她的蓝钻项链风格相似,倒是可配成一套,宁绒很是喜欢。
更让宁绒感动的是,如今池洛丞目不能视,但凭口述,竟也能将胸针设计的那样尽善尽美,实在难得。
池洛丞那边有一刹的沉默。宁绒心里微微一紧,她知道这沉默的意味。
他必定是想起,他与她订婚宴上,他曾说过,想为她设计一枚蓝钻婚戒。而今,她的手上自是不宜再戴他设计的婚戒,他也只能以一枚胸针来平息这个无奈。
宁绒不想让沉默扩散,她轻快开口,转移话题:“喔,你这是又逃到比利时去了”
宁绒话里突来的调侃让池洛丞愣了一下,却马上的意识到了什么,随之发窘,忙丢下自己原来的失落,声音不自然起来:“你怎么会这么说是不是晋哥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听他胡说”
宁绒“噗哧”一笑。池洛丞越发的窘迫。
池洛丞本来在西班牙好好的呆了半年,后来不知怎的,宁绒发觉每次和他通电话,他都在不同的欧洲国家。
她好奇,有次和严晋提起,才知道,原来池洛丞在西班牙时,曾请了一个当地的华人女生de为他读报,结果,这个女孩疯狂的迷恋上了他,他只得将她辞退,可她的热情半点不减,整天都来缠他。池洛丞不胜其烦,只能离开西班牙,躲到欧洲别国去。
可这de不仅痴情,而且神通广大,总有办法找到他,每一次,他刚以为成功摆脱她了,她就从天而降,弄到他几乎崩溃,只能在欧洲大陆狼狈逃窜。
就这样,这一年他几乎在欧
欧洲辗转了六、七个国家。那个de放下豪言,就算池洛丞跑到世界尽头,她也一定会找过去而且还说,就算走遍全世界也要找人医好池洛丞的眼睛。
最要命的是,de已是辍学,专职追踪池洛丞。
这一次,显然是池洛丞又战略转移到了比利时。
宁绒清了清喉咙,眼眸中起了淡淡的烟,声音却是柔和而认真:“洛丞,你这样一直和别人捉迷藏,幸福找来的时候,怎么找得到你呢”
宁绒一开始听到这个女生的事,也当是有趣,可后来却是深深动容了。这世上有几人,能如de这样深情不悔
可她从未和池洛丞提起过这事,一来池洛丞从未和她提起de,她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真实状况,二来池洛丞性格,也怕自己的话会让他多想。
果然,池洛丞在那头听得一把呆住,面上怔愣了一会,目光渐渐苍寂如雪,终于苦涩的扯了扯唇角,笑了一声。
幸福多么遥远的字眼他此生还会与幸福有关吗没有了宁绒、没有了视力、没有了绘画他拿什么来幸福
宁绒听出了池洛丞笑声里的苦涩,有丝丝的心疼,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洛丞,你的幸福是我一直在乎的事,你一日不幸福,我一日都不安心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给de一个机会”
也许,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de这样深爱池洛丞毕竟,不是每一个人,能在她喜欢的人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在他一再拒绝她的时候,还能这样执着不悔
池洛丞听得一震。“宁绒,我”池洛丞冲口而出,可余下的话,却像是到了悬崖的马,及时的勒住了脚。
他本来想说,除了你给的幸福,其他人给的幸福我都不要
可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怎能负担他这样的任性
有人说,人这一辈子遇到性、遇到爱,最难得的却是遇到懂得。他得到了她最贵重的懂得,可是,她却不能成为他的爱,他不能成为她的梦
老天给了他幸福的机会,却没有给他幸福的结局。
从今天起,她就真的全然与他无关了。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降临,虽然之前的每一天都在准备,可当“祝你新婚愉快”这一句真正出口的时候,心,仍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在生生着。
他早已明了,她从来都不曾属于他,可那个艺术馆里在他画作驻足凝目的清美女子,是入了他灵魂的影子。即使他什么都看不见,即使他主动结束了两人的牵连,即使他已远在天涯,他都无法挥开她
宁绒刚想问池洛丞要说什么,却隐隐听到楼下的响动大了。她抬眼看一眼墙上,嘴角一下弯出甜蜜的弧度。
虽然无声,可池洛丞耳朵极其灵敏,已从她呼吸的变化听出了端倪。
“怎么了”池洛丞有些疑惑。
宁绒的声音含笑:“他来了”
池洛丞的呼吸一下窒住,他此生还从未曾听过这么甜蜜的三个字。
漂亮而清寂的眼眸划过一丝痛楚,足足几秒,他才能拼尽全身的力气重新让呼吸畅通,不让宁绒觉出自己的异样,柔和的声音还染了微微的笑:“到吉时来接新娘子了是吧那我挂电话了再一次祝你幸福再见宁绒”
祝福只有祝福是他能给予她的最大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