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仿佛有一大块的铅块直直压住了空气。
哪怕邝云修不了解万屏的财务状况,他也清楚,这十五亿会给一个集团公司带来怎样的危局。
他拢着眉凝着宁绒几秒,忽然站起,绕过办公桌,走到宁绒身爆伸出两手坚定却不失温柔地扶着宁绒的双臂,将她带起身,结实地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围着自己的怀抱温热而厚实,像一堵坚实的墙。宁绒被邝云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先是弄得身子微一僵,然后就脱力似的全身软在了他健壮的臂膀中,两手无力垂下,疲惫地闭上了干涩的双眼。
“先别想太多,沉住气,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薄”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宁绒的颈项之中,让宁绒这两天一直发冷的身心像是微微有些暖和之意。她能感到他手臂的力度,仿佛是想将力量注入她的体内。宁绒一动不动,双眼仍是紧闭,密密长长的眼睫却是渐渐有了湿意。
在这漫天风雨之中,他依然坚定地想做为她遮风挡雨的那把保护伞。虽然她也清楚,这把保护伞对于这次的狂风骤雨来说,实在无济于事,到最后,这场无情的风雨终究还是会狠狠打在她的身上。
但这份爱护之心,她无法忽略。
邝云修就这样默默抱着宁绒,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微推开她,一只手怜惜地拂了拂宁绒鬓边几缕散乱的发丝,黑眸在她苍白的脸上流转几下,薄唇微微一倾,沉静开口:“这两天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机场,也没吃上一顿好饭,现在有些饿了,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宁绒慢慢抬眸,眼光动了动,心知不是他觉得饿了,而是他担心她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这是找个借口让她吃点东西。
宁绒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这两天每餐都是在董芳意的监督下才勉为其难的吃下一点,以保持最起码的体力。
于是,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转眼便是一个星期过去。宁绒有种感觉,仿佛每天早上一睁眼,一天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两幢商厦已铁定成为危楼,等待它们的只能是爆破重建的命运。赔偿方案已经拟出,在不断的交涉后,商厦业主和债主算是暂时被安抚下去了,但最艰难的环节也随之而来,如何找到那可解燃眉之急的15亿
这一天早上,她和董芳意在短短几天之内就第三次前往一家银行去拜访一位行长,希望能够从这家银行贷出救急资金。
接访室里,直到两人把两壶茶都喝完了,那位行长才姗姗露面。
行长的脸孔看上去仍是和善而热络的,说话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推心置腹的。
“宁董,你看,我可真是为难啊以我个人来说,万屏与我们合作多年了,万屏有难,我当然是不愿袖手旁观的。但是,现在你们的情况特殊,我一个人说了是不算的这样,你再给我些时间,让我和几个副行再研究研究,或宅你再找别家银行试试”
一番貌似恳切的推脱之辞就好似一桶冷水直接浇进宁绒心头,只是这样的失望,她都习以为常了。其实类似的言辞,这一个星期以来,她早听得耳熟能详了。从座上宾到坐冷板凳,宁绒总算深刻领教了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尘埃,什么是商海翻覆,什么是世态炎凉,可目前的情况,她哪有余力去多愁善感,找到资金才是她现在唯一关注的事,那决定着万屏的生死存亡。
归根结底,大家都对万屏的未来失去信心,没有人愿意冒险在这个时候把钱投进来,大家都认定万屏这次是再无翻身之日,既然这样,谁会愿意把钱丢进大海里
翻脸不认人的不只是银行,宁绒无奈之下想出售手中部分股份,引进新的投资宅可联系潜在买家时,同样是无人问津。就连赵钱孙李黄那几个股东,都嚷嚷着要将手中股份出手,迫不及待的想变现走人,只是苦于一时找不到买家,才无法脱身。
对于从来与她离心离德的几个小股东落井下石的行为,宁绒实在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毕竟,世人大多如此,你富贵时,争相来锦上添花的多如过江之鲫;你落魄时,避如蛇蝎的同样多如牛毛。
从银行大堂出来,宁绒面色晦暗的沉默着,一天又一天,她的心,已从失望的雪地里滚出了绝望的雪球,开始冷得麻木起来。她是真的累了,无计可施了,不想再费劲挣扎了,也许,只能这样了,束手步入她与万屏既定的败局。
董芳意看着宁绒瘦削的肩膀,凄黯的背影,又是苦恼又是心痛,她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安慰年青的老板,却又觉得其实现在说什么都嫌苍白无力。
她很清楚,宁绒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她也尽了全力了,就连邝云修这几天也一直在替她们找银行贷款和投资宅但所有的努力到最后,只是竹篮打水空一场,万屏这个狂澜,看来真是无法可挽了。
六月时近中午的阳光灿亮流丽,那热力似是要入地三超而宁绒和董芳意的心中,却是结了厚厚一层灰霾,仿佛再光再亮的太阳,也照不亮她们眼底的暗淡。
两人都沉默着,微低着头静静等着司机从车库把车开过正门来接她们。
冷不防,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直直走向宁绒跟前,他微微一笑,然后大方有礼地开口:“宁董,您好我是开兰集团的董秘冯至清,我们喻董听说万屏想出售部分股份,她很想和您当面谈谈。”
话完,微转头向银行门前一座不知何时停定的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看了一眼。
宁绒与董芳意微吃一惊,两人微愕的眼光顺着冯自清的目光一齐看向那辆凯迪拉克,因为车窗贴了一层遮光膜,车厢里的情况根本无法看清。
两人收回眼光后不禁看向对方,在对方的眼中,都读出了明显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