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踏入五月中旬。
这其间,萧良行的案子判了,故意杀人未遂,有期徒刑五年。宁缓如深受打击,对丈夫既怨恨又心痛,对宁家一家老小却是有种抬不起头的愧疚。
这天早上,邝云修刚踏入办公室,手机就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看,烁亮的屏幕闪着“娴姨”两个字,他定定看着屏幕,在手机响到第三声时,才摁下通话键。
“娴姨”如常般唤了一声。
手机那头立即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声音:“我已经说过我们没有关系了,你还送什么生日礼物你的大礼我受不起”
邝云修好看的眉头不禁微是一皱,“娴姨,我们非要弄到这种地步吗”昨天是欧亚娴的生日,往年邝云修都会亲自陪她吃饭,只是前些时候欧亚娴因为邝云修钟情宁绒的事大发雷霆,所以昨天邝云修只能买了些礼物,让田穗带回家。不管欧亚娴说得怎样绝情都好,邝云修仍然记得过去十八年她对自己的好。
这话似是对欧亚娴有所触动,她一张冷脸缓了缓,但出口的语气仍然不满:“若不是你不念旧情,我们又怎么会闹成这样”都说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他这个被她视若儿子的人,却是一次性地不要她们娘俩。一想到这点,欧亚娴就禁不住的满心愤恨。
邝云修已行至自己的办公椅爆坐下,无声叹息。对于一双不讲理的耳朵,想要去和它讲道理简直就是自找没趣。于是他只是放柔和了些声音说:“不管您怎么生我的气都好,那些东西也不过就是一点心意而已,您又何必和那些东西过不去”
欧亚娴似乎更加伤怀,她叹了口气,声音更是软了几分:“云修,你若是真心关心我,该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你要还念一点旧情,你就不要让我失望”
邝云修有些烦躁的抬起长指触抚一下额头,声音沉了些:“娴姨,我从来没有忘记你对我的好可是那与我个人的感情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欧亚娴一听,火一下又冒了出来,声音陡地拔负“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离开那个女人我就不明白了,你那么有本事,现在事业也很成功,自己就能让自己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惦记她那份身家”
邝云修绷了绷双颊,声音仍然克制:“您从小看着我长大,在您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贪图富贵的人吗”
欧亚娴冷笑一声,不屑道:“骸若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她除了有钱之外,有哪一点比小穗强”
邝云修黑眸掠过一丝怒色,沉声道:“这个话题我们真是没有什么必要再讨论下去了”
欧亚娴也是怒意勃发,尖声说:“我就知道我是浪费表情,你那些东西统统都收回去,我一件也不要”
“您如果确实嫌弃那些东西,就直接把他们扔垃圾桶好了”邝云修说完,直接把手机掐了。
他将手机扔到桌面上,眸中沉郁。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可以很厚,厚到可以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十八年如一日的好;可是也可能很薄,薄到十八年的感情能像一张纸一样,轻轻一撕,就烂。
邝云修抚着额看着墙大约一分钟,就敛了心神,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世上没有哪份恩义,能够理直气壮要求别人用一生幸福来祭奠。
同一时间,宁绒的办公室,随着“答答答”一阵鞋跟着地的声音,她抬眸,就见董芳意捧着厚厚一叠资料走了进来。
“宁总,这是新会展中心的最后修订方案,您过目一下。”董芳意便说,便将资料递了过去。
宁绒满意地接过,然后抬眸对董芳意说:“下星期就要投标了。芳姐,照你看,咱们这次的赢面如何
董芳意信心满满的一笑,“这个工程,早在老董事长在位时,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他一直想在咱们这城市完成一件地标似的建筑,所以很用心。这一年多来,这个方案在你们父女手中改了又改,应该说已经是无可挑剔了咱们在所有投标人中,准备是最充分、也是最有实力的,不是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吗我相信,这个机会舍我其谁”
宁绒面上笑容欣慰,握着资料的手不禁紧了紧,像是握着父亲的手。这是父亲生前最大的梦想,她要在自己的手中,尽全力让父亲的梦想照进现实。
“噢对了,泰海建筑的刘一海想约您明天中午吃顿饭。”
宁绒面上微愕,“刘一海万屏与他们没什么交道呀这个见面是为什么”
董芳意凝了凝眸:“恐怕还是因为新会展中心的事,如今几个有意投标的企业中,他们可以说是咱们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听说,他们对这个项目也是势在必得。”
“既然是这样,大家就在标书上分胜负,见面有什么用”宁绒挑眉。
董芳意若有所思的摇了,“这个刘一海很有背景,黑白两道都有势力,他突然在投标前提出见面,恐怕是认为手中有什么东西能和咱们抗衡。”
宁绒垂睫看看台面上的方案,沉吟了一下,说:“那我们明天就去会会他,看看他玩什么花招。”
董芳意谨慎地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中午,宁绒带着董芳意依约到了与刘一海定下见面的酒店。
宁绒落坐以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五十多岁的男人,中等个子,平头,圆脸,眼厉、肉横,一身不菲名牌,却愣是被他穿出地摊货的效果。
这个刘一海一开口,果然声音不小,口气更大。
“宁董,咱们都是爽快人,我就不转弯抹角了,今天约你出来见面,就是为了会展中心投标的事。”
宁绒静等他的下文。
“实不相瞒,我们泰海建筑对这个项目非常看重,所以,希望万屏能够割爱,放弃这次竞标”
宁绒和董芳意俱是面上一凛,不自禁地对望一眼。
宁绒沉吟了一下,才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向那刘一海道:“刘董,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你我都是商人,商人就照商人的规矩来我们万屏对这个项目也是志在必得,如果泰海真的也想要的话,我们大可以在标书上一较高下。”
一口被拒,刘一海也不着急,圆脸上反而露了个圆滑的笑容,慢条斯理道:“宁董,我既然能提这个不情之请,自然有我的道理。”
董芳意脸上微微变
了色。
宁绒脸上却是更冷了些:“你有什么道理我不感兴趣我相信泰海发展到今时今日这个规模,肯定不会是刘董每次遇上好商机就找人割爱割出的结果。”
刘一海面上微僵,一双三角眼眯了眯,大家都传万屏的美女董事长看似娇弱,但作风硬朗,如今看来的确是传言不虚。
他很快敛去面上异色,微侧身从另一张椅子的公文袋里取出一个大牛皮信封放在餐桌上,然后嘴角含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将那信封推至宁绒面前。
“宁董,你看完里面的东西后,说不定会改变主意”他的眼色有些阴冷,声音里含着一股胸有成竹的味道。
董芳意眸中登时紧张起来。
宁绒盯着眼前的信封看了几秒,却不伸手,然后,她霍地站起身来,冷然的居高临下望着刘一海:“刘董这次约见的意图我已经清楚,我想咱们之间没什么可谈了”
说完,抓起椅子上的手袋,毫不迟疑的转身,起步。
刘一海怔了怔,然后眉宇间就起了气恼。
董芳意忐忑的掠一眼那个信封,也匆忙起身,向刘一海道了声“告辞”,就跟了上去。
一出包房门口,追上宁绒的董芳意有些担心的低声问:“宁董,您这样一眼都不看信封里面的东西是不是有些不妥”
宁绒沉着眉目,不悦说:“肯定就是些想胁迫我就范的东西我不管他玩什么手段,这一次我绝不让步”
董芳意微蹙着眉,没有再开声。她心里很清楚,因为新会展中心是宁万承的梦想,宁绒才会竭尽全力想拿下这项项目。
下午,刚过三点,邝云修的办公室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刘一海。
邝云修乍一见他,有些奇怪,这个刘一海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商人,他若有安保问题,以他的能量,犯不着来安保公司求助。
刘一海似是看穿邝云修的疑惑,寒暄几句之后就开门见山:“邝总,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因为万屏的宁董。”
邝云修心中微是一愕,却不急着说话。
“今天中午我和宁董见过一面,我本是希望她能退出这次新会展中心的投标,但可惜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邝云修眸光一动,心中已是了然,刘一海这是想曲线救国,于是淡声说:“如果事关万屏的公事,我想刘董今天恐怕是要白走一趟了”他很清楚宁绒有多看重这个项目,要让她退出是绝无可能的。
刘一海不赞同的“哎”了一声,然后嘿嘿一笑:“这倒未必大家都知道邝总与宁董关系很近,有些话,宁董听不进去,邝总可能会听得进,以邝总对宁董的影响力来说,邝总听进去了,也就等于宁董听进去了”
邝云修心中隐有些不好预感,但面上神色不动:“刘董说笑了”
刘一海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声:“宁董呀就是个海归,事事都讲国际规则,讲公平竞争。但咱们是土鳖,在咱们自己的地头,做事自然就用自己的规矩,这个道理,想必邝总不会不知道。”
邝云修沉着不语。刘一海也不再多说,直接从公文袋里取出个牛皮信封递了过去。
邝云修接过信封之后,从里面抽出几张纸,他飞快浏览,面上无甚表情,直到最后一页,沉静的面色倏地一变。